白其姝的唇边含着笑意:“殿下比我高明多了,我现在还?不知道,密室的入口在哪里呢?”
其实华瑶也不知道密室位于何方。但她?一点也没露怯,她?双手负后,来回踱步,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藏宝楼共有四层,每一层的房间皆是空空荡荡,桌柜箱笼都被搬走了,只剩木柱、门窗、石墙、方砖,各处雕镂的花纹十?分细密,迂回曲折,纵横交错,合成一组复杂的图案。
华瑶看着眼熟,彷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她?略一思索,豁然开朗,从袖中取出一枚翡翠扳指。
这一枚翡翠扳指也是晋明的遗物。晋明死后,华瑶搜遍了晋明的全?身,从他?手上摘下扳指,留存至今。
扳指的内环刻着一圈暗纹,纹路弯曲盘结,玄妙莫测,虽有规律可循,却是深奥非常,等闲之辈根本无法窥探此中奥秘。
好在华瑶不是等闲之辈。
华瑶幼时?早慧,四岁就能读懂《算经》和《数书》,随着年纪增长,心算的本领越来越强,尤其擅长奇门遁甲之术,远胜她?的兄弟姐妹。但她?从不宣扬自己的天赋,以至于知者?甚少,就连她?的近臣都不清楚她?的底细。
她?一眼看出了端倪,翡翠扳指上的暗纹,正对应着藏宝楼的雕纹,这其中必有机关埋伏。
白其姝见她?低头沉思,自然也想为她?出一份力。
白其姝单膝跪地,仔细检视地砖上的花纹。
藏宝楼许久无人打扫,地板蒙了一层灰尘,墙角还?挂着几张蛛网。奇怪的是,灰尘的厚薄并不均等,细看之下,似有微妙的偏移。
白其姝常年混迹于商场之中,见惯了各行各业的买卖,也懂得缺斤少两?的技巧,她?能看出一分一厘的差别,自有一种远超常人的直觉。
她?按住一条外?凸的棱线,略一使力,这块地砖上的花纹竟然转动了。她?心道果然如此,然后才说:“殿下,每一块地砖都是一处机括,这一座藏宝楼就是一栋机关楼,您要是能找到机关的法门,密室便会立即显现。”
华瑶反手转了一下剑柄,随着“嘎吱”一声?轻响,她?挑动了窗扉上的木雕菱花:“我猜到了,不止地板,这里的门窗、立柱、墙围、房梁上的花纹都是可以旋转的机括。藏宝楼共有一千七百八十?四处机括,每一处机括都有至少十?二种形态,照这样?算下来,排布的方式几乎是无穷无尽的。”
白其姝面露难色:“这可如何是好?”
旁观半晌的秦三插了一句:“殿下,这些机关太麻烦了,您算来算去,难免耗神?费力,要不您听我的,派人摧毁这栋楼,搬走砖石,掘地三尺……”
白其姝瞟她?一眼,笑得玩味:“秦将军,您太小看皇族了,皇族的奇门遁甲之
术,历来是险恶至极的。”
秦三不愿被白其姝轻视,故作一副老练之态:“再难的机关,终究是个死物,能成多大气候?”
白其姝敲了敲地板:“毒水、毒火、毒砂、蛊虫、暗箭……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哪怕你耗尽力气,也不一定能挖到宝藏,通往密室的暗道九曲十八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光凭一双肉眼,何从辨别?你若要前行,必先派人探路,那些人都会死得很惨。”
“不止如此,”华瑶接话道,“机关受损,密室的暗道也会严密封死,或许还?有水银之类的毒物灌入其中,到了那时?,我们再去寻宝,便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折损了精兵良将,反而是得不偿失。”
华瑶还有一句心里话没说出来。
华瑶太清楚晋明的本性,晋明这个人,疑心很重,气量很小。他?修建藏宝楼之前,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他?虽然深受圣恩,却也忌惮皇帝。
古来帝位之争,少不了父子相残。晋明长居于富饶的秦州,既要瞻前,更要顾后,藏宝楼正是他?留给自己的一条后路。除他?之外?,再无一人能破解机关,他?的部下知道他坐拥金山银山,自然甘愿为他?奔走卖命。
华瑶伏击晋明的那一日?,晋明当众宣告,只要他?回到了秦州,他?的侍卫都能永享人间富贵,那些侍卫果然浴血奋战,直至魂断气绝。
华瑶并不认同晋明的驭下之术。
而且,依她?所见,晋明的智谋远不如她?。
晋明召集了秦州的能工巧匠,圆满地建造了一座机关重重的藏宝楼。倘若藏宝楼中的每一处机括皆有实效,那么,即便晋明把秘诀刻在了戒指上,他?肯定还?是记不住细枝末节。
华瑶仔细地斟酌一番,又?把各个房间的花纹细看一遍,终于有所领悟,此楼的精深奥妙,源于五行阵法、星象历数,到底是按照《连山》、《归藏》和《周易》的数理,往复变幻,修成了这样?一个珍奇宝库。
华瑶走过各个房间,凭借戒指上的暗纹,稍加推算,勘破了其中窍门。她?心潮澎湃,片刻不敢耽误,接连转动了一百二十?八处机括,随后,她?飞奔到一楼正厅,狠狠踩住地砖上一朵菱花图案的花蕊,她?身后的一堵墙壁轧轧作响,忽然一分为二,从中间向两?侧缓缓拉开,露出一道宽阔的台阶。
秦三简直看愣了。她?惊讶于华瑶的聪慧,口中赞叹道:“殿下当机立断,神?机妙算,我……我太佩服您了,您简直是高祖再世?,无人能及。”
“高祖”是大梁朝开国以来的第三位女帝,年号“兴平”,也称兴平帝,她?是华瑶的曾祖母,也是华瑶十?分尊敬的一位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