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楚心神微颤,把头静静贴在他胸口,慢慢接收从前记忆的这段时间,除了专门想起来时会有种恐慌,别的时候,他其实觉得很自然。
就像他面对烛阴和相柳,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种这真的是他所生的孩子的感觉,说怀胎十月或许会尴尬,但他就是这样感觉的。
还有,他看着桑冉,会莫名生出一种很爱、心里很难受的感觉,那种难受的感觉,他不知道是不是心疼。
或许就如桑冉所说,人都是会变的,人都会变。
把桑冉安放在内间休息后,章楚去外面找周思凡,外面依旧刮着狂风,风里夹杂着腥咸的水汽,水面上一半人在紧急救治伤员,一半人来去匆匆,准备一会儿返航的事情,另外有一部分人,章楚注意到那些人是记者,正拿着相机对天上狂拍。
他也逆光看去,只见那个已经盘旋在天际快整整一年的黑洞终于消失不见,那个黑洞洞的洞口在这一年间时刻牵动着所有人的心脏,似乎一切苦难都是从中涌出……但章楚知道不是,黑洞是桑冉劈开的,那有关黑洞的一切,可能都与他们一开始料想的方向相反,还得等回去之后好好问问他。
他们现在在一个大楼的顶层,这楼末日之前也算首都区一个地标建筑,末日之后它的高度刚好露出水面五米左右,这次战役就选了在它上面搭建临时基地。
“章楚!”周思凡已经看见他,在远处招手喊道。
“来了!”章楚迈步过去,但就在这过去的一瞬间,他突然感觉身体晃了一下,起初他以为是脚下楼体在晃,但当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蹲坐在地面上。
周思凡本来正和众人在远处一个避雨棚下,见状立刻赶了出来,他们身上都有研究所特制的隐形雨衣,所以不会被淋湿。
“怎么了?”周思凡将一件避风的外套匹到他身上,把人扶起来。
章楚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心神不宁地盯着某处,刚才那一瞬就像是什么东西突然进入了他身体里,但好像又是错觉。
他借着周思凡的手站起来,微微停顿后摇了摇头,“没事,先去看那群古代人吧。”
周思凡打量他片刻,确认没什么事后,眸中渐渐染上深意,他敛眸掩去,道:“先过去吧。”
刚才他们在棚下就在商量古代人该怎么办。
“那人皇真能作啊,长得跟女人一样好看,性格怎么跟茅坑里的狗屎一样,冷冰冰地什么也不说,一问就知道说‘不’、‘滚’、‘贱民’,真t给老子整生气了,还是那个国师能听懂人话。”
“嗨,那不是人家嫌咱们不够格么,人家估计等着跟首长沟通呢。”
“呸,他们也配,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处境,还摆谱呢,到时候都给他们扔这儿,自生自灭去吧。”
周思凡他们过来,那些人气焰稍减,“上校,章行长,他们还在那边,强子他们看着呢,一会儿怎么带走啊。”
“过去看看。”周思凡朝那边一抬下巴。
章楚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但看向那方的目光无比坚定,他要让这些人做出最大的利益让步,然后把他们活着带回藏区基地。
古代人并没有特制雨衣,之前在天上威风凛凛的,此刻在楼顶也现了原形,大部分人被雨淋成了落汤鸡,但他们也懒得用异能为自己挡雨,只有国师带了把伞,本来想给人皇用,但人皇身后的影卫已经用异能给他撑起了一片气罩,没有让丝毫雨滴沾湿他的衣服。
那伙人见到章楚周思凡他们过来,本就严峻的神色更紧绷了,只有国师追露子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笑眯眯朝他们打招呼,“章行长,好久不见啊,这位是周上校吧,久仰久仰。”
周思凡本想冷笑,但盯着追露子突然皱了皱眉,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跟追露子接触,为何感觉这人无比的眼熟?
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追露子却不动声色移开目光,继续跟章楚道:“章行长,说这次是误会你们也肯定不信,但我们两界同属人族,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刚才解药已经尽数交给你们军医了,我们……”
“本是同根生,”章楚道:“原来国师大人是这样对待自己同族的。”
水面大小船只星罗棋布,只要一静下来,就能听到中毒的那些人痛苦哀嚎声。
追露子也叹了口气,汗颜道:“这件事是我们做错了,我深知万死难辞其咎,也愿承担一切罪责,只是我身后那帮战士,他们都是奉命行事,现如今家也回不去了,我一人愿意揽下所有,只求诸位能饶过他们,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身后那帮人悲愤交加,章楚冷漠而镇定地观察他们每一个人脸上神情,终于有忍不住的站出来道:“国师大人,您说什么呢,大家同生共死早都做好了准备,谁还怕他们不成!”
“就是,”有人接腔,愤怒而隐忍,“老婆孩子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不想活现在就可以去死,”周思凡面沉似水,“玄中联盟绝不强留。”
那伙人没一个吭声,脸上表情都很好看。
一败涂地后,生死攸关的卡口,自己一条命全掌握在敌人手里,还敢在对方地盘上叫嚣,章楚不知道他们是勇气可嘉还是愚蠢至极。
他说:“好了,追露子,你不必做出这副样子给人看,若真想让玄中联盟救下你们的命,就拿出几分诚意来。”
两人目光在空中接触,追露子不动声色地避开,看向他身旁的人皇。
章楚听使臣说过,人皇一脉往上,世代在人族当家做主,人们对皇族尊重和敬仰已经和对神的无异。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人皇只是个没变异的普通人,在末日新的生存法则下,却仍被尊重保护得很好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