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刚出生的那几年,顾母曾对这段联姻有过期待的,会在每年的结婚纪念日,牵着顾珩的小手,与他一同去陶艺馆,为热爱品茶的顾父做一套茶具。
那时,顾父碍于家族也好,有那么几分真心也罢,也会在傍晚接上母子二人,一同回家庆祝。
不过后来,随着顾父的本性暴露,顾母失望愤恨之余,将曾经亲手做的茶具全部砸碎,后来更是在外组建自己的小家。
结婚纪念日去陶艺馆这件事,反而只有无关的顾珩坚持了下来。
陶艺馆的人显然对顾珩很是熟悉,负责人走上前来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偌大的馆内,只有时窈与顾珩二人。
顾珩今天比之前要沉默不少,熟稔地走到干净的白色长桌后,只对时窈指了指一旁的桌子:“你随意。”
而后,他拿起陶泥放在转台上,手沾了水,安静地拉起了坯。
时窈坐在一旁,看着顾珩难得认真地制作陶艺。
他做的依旧是当年顾母带他来时制作的茶具,也许制作的次数多了,他很快便做好了四个小茶杯,只是茶壶形状特殊,他显然还不算太熟练,几次在拉坯的过程中,陶泥塌陷成一团。
少年的神情少见地没有任何不耐烦,反而一遍又一遍地将倒塌的陶泥扶起来,重新捏制。
直到不知多少次,陶泥再一次塌陷,时窈慢条斯理地走到他的对面坐下,看着他再一次将泥坯扶起,她探出食指,径自戳在了陶泥中。
陶泥瞬间瘫软。
顾珩紧皱眉头:“时窈!”
“阿珩,别做了。”时窈平静道。
顾珩一怔,这一瞬间,他竟然分不清认真对自己说话的,究竟是时窈扮演的宋蓁,还是……时窈本人。
可他很快反应过来,皱紧眉头:“小爷马上就做好了。”
时窈毫不客气地指着泥坯的底部,戳穿了他:“可是从一开始,就是歪的。”
顾珩的手猛地一顿,旋转的陶泥再次歪成一坨。
“阿珩,你在里面看得更清楚,不是吗?”时窈轻声问。
顾珩垂下眼帘,看着仍在旋转的那一坨烂泥,声音突然沉了下来:“是啊,我看得很清楚。”
他是看得最清楚的那个,知道从一开始就歪了,也知道这一坨陶泥里面,有多么烂。
他只是不甘心。
“可你做的茶杯还是很不错的,”时窈话锋一转,小心地托起一旁的托板,夸张道,“阿珩,你好厉害!”
顾珩睫毛颤了下,抬头望着她:“你挖苦我!”
“没有啊,”时窈真挚地看着他的眼睛,“难道你不厉害吗?”
“我……”顾珩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瞪了她一眼,抬手将面前的陶泥揉了揉,扔到一旁,就要站起身。
“阿珩,等一下。”时窈柔声轻唤。
顾珩不解地转头看向她,却见时窈起身,弯腰朝自己这边凑近过来。
二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顾珩仿佛能嗅到她发间洗发水的淡香。
时窈轻轻伸出手,抚向他的面颊。
顾珩的心莫名的一慌,飞快向后撤开:“时窈,你不许占小爷……”便宜。
最后两个字没有说完,时窈的手轻描淡写地将他脸颊上一块半开的陶泥擦去,而后双眸单纯且不解地看向他:“阿珩,你要说什么?”
顾珩的脸色青了红,红了白,最终黑了下来,站起身:“我说,你又不是真的蓁蓁,不许你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