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白隐玉惊呼着坐起来,使劲揉搓着双眼,却撵不开一大片猩红的血气。
“快起来了,”身旁蓦地一声催促,“大殿中的各位神尊可没空等你磨蹭。”
少年猝然惊醒,才发觉是有人来提审他。
小狐狸满头冷汗,心下空落落的,迷迷瞪瞪起身,跟了上去。
天庭处处讲究排场,哪怕只是押送他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犯,亦跟了满满一队列兵。
天宫正殿恢弘壮阔,远远望过去,令人下意识地便生了怯意。待吭哧吭哧爬上高耸的台阶,小狐狸已是六神无主,气喘吁吁。
有人自内而外缓缓打开殿门,率先传出风鸣将军铿锵的一句,“臣一念多虑,自当领罚。这就将案犯就地正法,不必劳烦诸位。”
大司命阴阳怪气,“杀伐之务,向来请小殿下定夺。”
承曦坦然,“如将军所请即可。”
小狐狸急怒攻心,抬腿一脚,猛然踹开半开的大殿之门。
“你们放屁!”
改天换日(四)
“哎呦呦……”自内开门的仙侍被猝不及防撞了个跟头,旁侧守卫横戟怒喝,“哪里来的蟊贼胆敢造次,大殿之上成何体统?”
押送而来的天兵吓得一把扯住闷头往里冲的小狐妖,战战兢兢地赔礼,“属下失职,惊扰……“带下去!”不待这边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风鸣将军即刻打断,同时大踏步往门口奔走。
“将军……”大司命跨出一步阻拦,“这里乃天庭朝会重地,尚轮不到将军来越俎代庖。莫非在下界待得时间久了,将军忘了这九重天的规矩?”
众人齐刷刷的目光望向天帝脚下玉阶。
风鸣怒推了他一把,大司命退后半步,却仍挡住去路。
“风鸣!陛下近前,岂容尔等为所欲为?”大司命指着他疾言厉色。
风鸣眼里喷火,“你再不让开,老子就让你瞧瞧什么是真正的为所欲为。”
“风鸣将军!”丹灵真君站出来喝止。
“不像话,真是太不像话了。”众神交头接耳。
“这些武将就是没规矩。”
“本就粗俗,下凡多年变本加厉。”
风鸣压根不把这些诋毁放在眼里,就算他忍气吞声,这帮人也不会说他一句好话。先解决了眼前的困境再说,大不了再被贬黜千年,他认了。
“让开。”风鸣低吼。
不让。大司命用行动回答。
神武将军雷动风行,一把抽出特许上殿携带的佩剑就要砍过去。
“来者何人?”天帝一道质询不轻不重,却如雷贯耳,清清楚楚地落入殿中每一个人的耳膜里。
风鸣的剑滞在半空,瞪视大司命的目光似要滴出血来。天帝已然开口,他再不管不顾,便是彻底的僭越了。
愣在门口进退维谷的几个天兵听到这一句如蒙恩赦,压着小狐狸的脑袋捂着嘴巴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问你们,来者何人,都哑巴了?”大司命回瞪风鸣,狐假虎威。
“回陛下,”领头的将领战战兢兢,“此乃魔族嫌犯。”
“魔族?”
“瞧着不像啊。”
“这不是个孩子吗?”
“开什么玩笑,随便捉个路人便扣上魔族的帽子,武将的功绩都是这么来的?呃……”窃窃私语者脊背兀地发凉,“那个,知人知面不知心,魔族最是善于伪装,瞧着人畜无害,说不准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瞧之前那冲天的魔力,不知道的还以为魔王要冲破封印了呢。”
“嘘,此话怎可乱讲。”
“进前回话。”天帝温声道,议论纷纷者蓦地止住声息。
一个将领双手压制着白隐玉,把人往殿前拖。“唔唔唔唔……”小狐狸拳打脚踢挣脱无果却也不消停,趁人不备在该人脚上狠狠跺了一下。
“你!老实点儿。”将领恼怒低喝。
“哈哈。”
“嚯。”
几个后排的小神官没见过这种性子的,不由自主哂笑出声。
两人磕磕绊绊地从风鸣面前走过,将军的视线却徒劳地盯在小殿下身上。一股无力感蔓延全身,他拼尽全力,似乎也无法阻止什么。风鸣一瞬间如有顿悟,这一切就好似背后有一只翻云覆雨之手,他或者大司命也好,这大殿之上的每一个存在,甚至包括天帝与小殿下,都是被操纵的棋子,天命裹挟着所有人趋往未知的方向,区别只在于有所觉与无所觉罢了。只是一刹那的醍醐灌顶,待要细琢磨,他又完全不知自己的臆测从何而来。
风鸣转身,将二人拦在大殿中央,他当先跪下,主动谢罪,“陛下容禀,臣适才情急之下行为无度,甘愿受罚。但铲除魔族余孽乃臣分内之事,无谓污了陛下以及诸位同僚的耳目。”
“将军此话不妥……”大司命今日打定了主意要跟他对着干,小殿下他自是惹不起,若是连风鸣的锋芒也触不得,他日后在这大殿上的日子就没法混了。
“将军下凡降妖除魔,自是劳苦功高,”大司命语意一转,“您在下界是将妖魔一剑斩除或是网开一面,吾等便是想过问也过问不着。”
“你什么意思?”风鸣恨不能撕了他的嘴。
大司命没搭理他,继续话中有话,“此番既然将人带回天庭,那么将军有何隐衷,不妨打开天窗分说个清楚明白。这九重天上一草一木皆沐天恩福泽,为陛下分忧亦乃吾等职分所在,何来污不污耳目一说。况且,”大司命语含讥诮,“将军之前不是还说,此人罪行未曾坐实,不可枉顾,亦不能错杀。怎么转过头来便是草率的打打杀杀,请问将军把天庭法度置于何地?又将同僚、殿下……陛下置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