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觉得丢人,拢紧了指缝,片刻之后,又偷偷张开指缝,从缝隙中窥探沈惊鸿。
床幔在颠簸中识时务地滚到地上。
他揽住沈惊鸿,不许这男人下去,直到自己再次斗志昂扬。
沈惊鸿大概没料到他这么快结束,这么快又能重新开始,睁大一双眼睛,错愕地盯着他。
“厉不厉害?”
沈醉问完,自己反倒烧红了脸皮,明明平时对沈惊鸿说过更为下作的话,可今晚就是不好意思,格外不好意思。
沈惊鸿两条手臂都抓在他肩膀,他心口掠过一抹酸涩,心想,原来不把沈惊鸿用铁链绑起来,这人便会伸手抱他。
他没有折腾沈惊鸿整夜,不是他没有兴致,只是觉得欢爱之后,这男人失神地依偎着他也不错。
沈惊鸿已经渐渐回了神,约莫被强烈的五感冲击过头,眼中流露出几丝不安,手迷糊糊地在床褥上探了探,摸到沈醉的手指,停下来,覆在沈醉手背上,不动了,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沈醉知道这男人这种时候最离不开人,以前在无妄城时,他趁着沈惊鸿阖眼小憩去抬浴桶进屋,只离开不过两盏茶,回来之后没想到看见只穿着中衣的男人满院子找他。
沈醉侧过头,在男人鬓角落下一个吻,两个人身上的汗都还没褪,黏糊糊地贴着,沈惊鸿不嫌他,他更不嫌沈惊鸿。
更贴切地说,他喜欢这个味道,人味混着梧桐木幽香,热融融的,还有情爱之后特有的膻。
沈醉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些,现在刚刚好,他不想又将沈惊鸿弄到筋疲力竭。
注意力放在二人交叠的手指上,因为还有压抑的欲,抚上沈惊鸿手掌的力道有些重,几乎是很慢地以指腹磨过男人掌心。
其实没什么好摸的,骨节稍有些宽大凸出,整只手上只有指腹和掌内侧算是有肉,不过也均被粗糙的茧覆盖。
指尖移到男人掌心停住,随即爱不释手地摩挲起来,就像他只有掌心最热,沈惊鸿似乎也只有掌心这处最软。
男人被他弄痒了,睫毛颤了颤,抽回手要逃,逃到半路,被他扣住手腕压下来。
低头去看,沈醉忽然发现沈惊鸿的尾上段有一节明显的歪斜。
手指伸上去,沈惊鸿却攥起拳,掩住那根尾指。
沈醉最熟悉这男人的手,毕竟他儿时听不见,只靠沈惊鸿在他手掌上写字。他清晰地记得这只手上原本没有这节歪斜,歪在骨节上,像是断过之后没及时处理,骨头斜着长上了。
沈惊鸿攥着拳,也不硬掰对方手指,只握着那只手腕抬起来:“你什么时候断过一根手指?”
没断过。
沈惊鸿没有看他,像被什么东西弄疼了一般,没等他看清楚,男人垂下眼,眼睫遮住了眸光:“没断过。”
他的问题只为诈沈惊鸿,现在看男人这般遮掩,倒是落实了他的猜想沈惊鸿真的断过一根手指。
五指连心,不知断指与他当时被一剑剜心比起来,哪个更痛。
想着,沈惊鸿突然反手捉住他手腕,翻过来看向他的掌心:“鸣蛇调的药还有没有,竺远来的剑伤了你,我帮你敷伤口。”
沈惊鸿不提,他都没觉得疼。
妖族的痊愈能力本就强悍,何况沈醉还是本领高强的大妖。这伤不深,不处理等个三两天也就愈合,可沈惊鸿要帮,他乐不得。
药膏抹下来,他故意哼哼呀呀弄出动静儿喊疼。
沈惊鸿只得低下头细细地吹抚他的伤,气流软绵绵地洒在伤口上,他紧盯着这男人,仍是喊疼。
当然是假装的。
沈醉不怕疼。
就像他不会化人形还是只鸟那时,也未曾真的怕水。甩着脑袋装作害怕,这样,沈惊鸿只能小心地擦他身上的羽毛,一遍又一遍,直到将他彻底擦干。
“我不爱他,不。”
沈醉在心中再次默念,紧盯着沈惊鸿的脸默念了第二遍,片刻之后,他低下头笑出声。
“阿捡?”沈惊鸿唤他。
他用那只闲着的好手捂住眼睛,真他娘好笑,他究竟在说什么离奇的东西骗自己。
他不是不爱,他只是有一点恨。
他来到这世上时不过是一颗蛋,为了汲取男人胸口的那份暖意,每天都努力地向上挣,终于有一日挤破了蛋壳,没有了蛋壳,沈惊鸿就是他的一切,沈惊鸿不要他,就是拿走他的一切。
他为难沈惊鸿,远比为难自己更难熬。
一个月后,蓄灵渠建好了。
王老板和爆小石也确实是找着了,俩人都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被送回无妄城的。爆小石被带回了王宫,王老板却说还是喜欢在无妄城开馅饼店,谢绝了王宫御厨职位。
这一整个月,沈醉都没有发飙要去出门杀人,甚至也没有在榻上为难人。
好端端一个小疯子,突然体贴入微,反而惹得沈惊鸿心里毛毛的。
就像以前沈醉治理妖都瘴气那次一样,病情时好时坏,总是叫沈惊鸿一颗心悬着。
九支夷来了,没别的事,管沈醉要灵石。
收复域北之后,为伤兵治伤花费不少灵石,再加上伤兵养伤时只吃饭不干活,九支城主家也没有余粮了,于是专程来找沈醉给沆城填窟窿。
沈醉大手一挥,批了灵石给九支夷,当时是傍晚,王宫里开膳的时候,也不好把九支夷和手下随从饿着撵回去。
随即多加十几道菜,把逍遥殿的乐伶全召出来弹琴,设宴款待沆城城主九支夷。
就是没想到九支夷还带了那位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