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世俗喧嚣,都在这动作下消失殆尽了。连同他眼里的情绪。
万籁俱寂。
祝衍眼睫猛颤,抬起头来,属于仙尊的面容暴露在面具后。
穆轻衣手里拿着那个傩戏面具。
祝衍曾亲手摘下这个面具,戴在她脸上,希望她能放弃穆轻衣这个身份,做一个无忧无虑的普通人。
他也曾亲手戴上这个面具,掩盖身份,来到凡间希望能陪她过一个少见的生辰。
可是不论戴上和摘下,他们都心知肚明:
他是仙尊。她也不是凡人,而是穆轻衣。他们之间已没有已断绝的宗门间的联系,也不能再做朝夕相处的师徒。
他戴上这面具是为了抛却这一切。心照不宣地和她单纯夜游一回。
但这心照不宣,被毁了。
穆轻衣怎么会不明白,她早已明白。
秉烛夜游后必然是长久的分别,亲近依赖后就是阴阳两隔。纵情放肆之后就是回归现实。
所以她知道。从没有什么万全之法。
什么隐藏身份。什么路逢友人。
天道会信吗?此界会信吗?众生会信吗?
连天道都知道这就是一个掩人耳目的把戏。可是它非要穆轻衣说明白,非要她将这个把戏拆穿。将这一切,都变成乏善可陈的糟烂。
什么过去。神女哪有过去?神女又哪有未来?
穆轻衣垂眸:“你根本就不是途经此地的散修。”穆她轻声:“师尊,你为何要骗我?”
裘刀他们追了仙尊而去,白妍独自一人,握着剑跟在穆轻衣身后。
万象门如今停了雪阵,山门之前,月色冰凉如水,铺在石阶上,又被她们二人踩碎。
白妍看着神色平静的师姐,紧了紧手指,还是咬牙:“师姐,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在收了琴后还这么做?”
送琴不是仙尊本心所为不是吗?
就算他曾有此念头,还以心弦为师姐压制心魔,可是真正让仙尊送出此琴的,是天道!是她的道!
仙尊已经灵力翻涌,想要将琴夺回了,然而师姐却揭下了仙尊的面具,揭穿了仙尊的伪装。
这样的突然质问,让这一夜的温情,成了一个笑话。
她明白师姐不想再连累仙尊。但不明白师姐为何要用这种方式。
仙尊在莲花台上就已经被迫承认自己与师姐有关心魔,被百般羞辱,如今又被师姐这样当面揭穿,难道,仙尊就不会受伤吗?
可是白妍再看穆轻衣的表情,却是咬唇,心里酸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石阶窄而多,穆轻衣只是看着脚下:“师妹知道宗门的石阶为什么有三千级,却不许弟子御剑飞行,只能步行通过吗?”
白妍一怔,穆轻衣却已经回头。
“是为了告诉诸位弟子长老,道阻且长。师妹,我的道已经无可救药。”
她说道无可救药,却像在说自己无可救药。
白妍猜测过多次,师姐已经存心自毁,可是却是第一次真正听到她这样的话,心里顿时揪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