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添错了?”凤一苇出声试探。
许久不同这位脾气难搞的小少爷打交道了,他只觉得这位更难伺候了几分,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这位此时此刻的举动究竟是有意还是无心。
“没有。”
镜双程倒仍是言简意赅,但给人的感觉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
“那……你不会是因为我刚刚说的话,生气了吧?”凤一苇不甚确定地开口。
“并未。”这位爷这会儿嘴倒是不挑剔了,纵然茶水凉了,照样未察觉出似的送入口,声音悠悠,“只是方才你出神想了太叔十三这么久,有些意外罢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到了太叔十三?“
镜双程:“……”
凤一苇:“……”
凤一苇话中的重点是“想到了”,镜双程显然抓住的是“想”。
一人是真的没想到试探成真,话主还这么大大方方承认了。
而凤一苇也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竟然一时不查又在镜双程面前提到了太叔邬。
想当初,凤一苇如果在镜双程交友黑名单排名第一的话,那么太叔邬则是当仁不让的排在第二位。
虽然凤一苇也不清楚一向脾气温和、待人接物一向叫人挑不出错处的太叔邬究竟是哪里得罪这位了,但是不改这两人长期关系不好。
他自己倒是还好,同镜双程住在一处院子,他还是院子的主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纵然有什么瞧不顺眼的地方,多处处也就处顺了,而且多次历练武演,同对方也算是过过命的交情,再有矛盾不和也在血水相交、相知之中淡下去了……仔细想想,太叔邬因为武艺不佳,加之基本不参与各家子弟的历练,故而没有同镜双程缓和关系的机会。
呃——
硬要说起来,并非完全没有,就是这两人好像根本也没打算缓和机会,反倒是一次闹得比一次凶。也是这两人矛盾隐晦,都是私底下针锋相对,不像凤一苇……那是明面上的众所周知,同镜双程的关系玄之又玄,要不然,也早有人出面缓和了。
眼下这氛围,却也是真的尴尬……凤一苇想着总得把气氛缓和下来,便先开了口道:“只是想到了之前去‘乔家渡’处理‘水茯苓’那次的事,所以才想到了太叔,说起来……那时候我们两个一起鼓捣出来的水封阵咱们补充完全了么?后面基本上没碰上这些家伙,又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我对这个阵法都没什么印象了?”
镜双程闻言,给凤一苇更换茶水的动作一顿,换了热茶,才悠悠问道:“……你、从前不是说阵法符咒什么的凡记住了,必不会忘么,怎么现在倒说没什么印象了。”
“成型了?”凤一苇语气十分惊讶。
“……时间久了,我记得也不大清楚了。”镜双程不知从何处抽了纸笔出来,现场绘制简易的阵法,“许是我自己添补完了,后面事情一多,忘同你说了吧。”
“这个。”
凤一苇接过,发现纸张有些熟悉,反面一瞧才忽觉这不就是今天上午镜九批阅的其中一份文件么,不仅内心同情了他的下属几秒钟,有这么一位这么能将就的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不开心。
笑过之后,倒回来瞧那阵法,细细推演过,却觉得越发熟悉。
不止是对某一部分熟悉,而是完整的阵法图都烂熟于心的程度。
“什么时候我同你还有这种默契不成?”凤一苇小声嘀咕着,心中却回想起自己确实同镜双程常常是一谈即和。
只是,眼下这情形不是一两句默契能解释得了的。
“嗯?”镜九抬眼看向他,似是不解。
“还有符纸么?”凤一苇按捺住心中疑惑,朝他笑着道,“等下一起试试这个阵法。”
镜双程闻言似乎又是一声叹息,却仍旧是点头,转头吩咐人取凤一苇要的东西来。
“水茯苓”群居而生,小赤川又是这么一块与世隔绝之地,容易自成一片天地,气候也异于他处。
大概也是浅生灵智察觉出了异象,小赤川的守卫只觉得今日的“静湖”也格外躁动,不说其他,就说那叮叮当当作响不止的玄天铃,就足够叫人心神不宁了。
玄天铃常年安静,要不然静湖也不能叫了这么一个名字,却在短时间内两次掀起风浪,叫年轻些的人不住怀疑自己作为住宅护卫是不是到了该尽忠的时候。
“你挂的?”凤一苇语气怀疑地问道。
此时此刻,他耳边全是这毫无规律的铃声,玄天铃一个个随意摆动,那架势似乎是想要把自己给震荡出去,一时间只觉得头晕眼花,恨不得直接捂了耳朵躲个清静。
“嗯。”镜双程点头,“不过,我只挂了九只。”
也就是说余下的数目都是别人挂上去的。
“所谓的族老啊?”凤一苇大胆猜测。
“算是。”镜双程继续点头,“每逢有人入小赤川,族老们便会安排多挂两只玄天铃以作警示,积少成多,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你就没管管?”凤一苇闻言大为震惊。
就以这家伙的性格,这么多的铃声吵的连他自己都要受不了了,就镜双程喜静到恨不得灭了夏日所有蝉鸣的人,忍得了?
“平日里又不响,为何要阻止?”镜双程反问道。
凤一苇:“……”
此言,有理。
玄天铃示警所用,平日里纵然是人特意摇晃或是疾风骤雨也是决计不做声的。
又不吵闹,何须阻止。
一时间,二人就这么在毫无规律可言、万铃齐响之中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