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的认亲现场下,一群人聊的内容也越来越叫人迷惑,主打一个黑话不断,自成一方小天地。
还好,线下的大家边界感还是比较明确的,不比星网上发言放肆不羁爱自由,还是能做到只搭话同好,圈地自萌。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安静不扰人的社恐还是比较好发现的。
不是说凤一苇或者谢萱萱互相之间观察力有多敏锐。
主要是,两个人就算是误入番茄窝里的两只圆茄子,都是滚滚溜没错,但外表颜色和内里质感完全不同。
于是两人社恐对上社烦,自动凑一块聊天了。
虽然,尬聊。
但怎么说,好像是比一个人孤立世界好受一点。
聊着聊着,二人的话题就转到了慕寒战队上。
毕竟一个是慕寒战队的粉丝,一个是导致慕寒战队出局的重要原因之一。
聊到这上面来虽有些出乎意料,又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摸现场的小点心吃。
虽然凤一苇主要还是拿手里装模作样用的,但架不住几个黏着谢萱萱的孩子惦记。
于是凤一苇心安理得地慷他人之慨做了一波散点心童子。
反正也是自助,事后也断没有回收的道理。
“你的孩子?”
凤一苇的本意,是这群孩子没准同谢萱萱有什么亲缘上的关系。
虽然问法有些奇怪,但意外地谢萱萱衔接上了凤一苇的脑回路,摇了摇头道:“不认识,我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在了……只是分了他们几颗酒店前台拿的糖,就一直跟着我了。”
凤一苇也不是真的对这些孩子的来历有多好奇,只是觉得他们有些奇怪,故有此一问罢了。
“有什么不对劲么?”谢萱萱问道。
“算不上。”
“只是,他们好像都配有额外的辅助装置,这里。”凤一苇抬手指了指而后三指左右的距离,“内嵌式的,信号频率很特别。”
谢萱萱抬手揽过半倚靠在她身上,手里拿着几个曲奇啃咬的孩子,抬手轻轻摸了摸凤一苇说的地方,好一会儿才放下手,恍然大悟地开口道,“我知道了!”
“什么?”凤一苇打量了她一眼,不明所以。
“内嵌式地放大脑信号的医疗装置,可以帮助改善精神力强度不足的机器……这些孩子应该是首都星和其他几个边际星区的对口医疗帮扶的救助对象。”
谢萱萱压低了声音,“今天活动的赞助商里好像就有几家医疗科技企业,或许是因为这个才特地带了几个这样的孩子来现场。毕竟这里别的没有,宣传途径随处都是。”
凤一苇闻言了然,并不觉得这样的做法不对。
做了善事主动宣传,在如今这个时代实属正常。
但凤一苇觉出谢萱萱的情绪有些怪异,如果单纯是这样,对方没必要有类似怨怼的情绪在,“这个对口医疗帮扶有什么问题?”
“也算不上问题吧……只是手术的结果和后续的适应期有一定的死亡风险,8左右。单看数值来说,已经是非常低的情况了。但医疗帮扶的救助对象一般都是未成年人,而且这个手术在几大主要星区其实都是禁忌医疗手段。”
“这个医疗计划进行本身是合法合规,流程透明的,只是结合允许试验的区域来说,仿佛就像是把这群天生自带疾病的孩子当作是试验品一样,借由此完善有关医疗设备开发、提高手术成功率。”
谢萱萱双手紧握成拳,声音也有些发抖,“你现在觉得这些孩子奇怪,不爱理人,不大开口,反应也稍显迟钝。但事实上,他们已经是幸运存活下来的那一批了,真正不幸的,甚至活不到这个时候,就已经病死了!”
这一点,有相同情况家人的谢萱萱,比寻常人更加明白。
“也算不得病吧……”
凤一苇对于所谓的医疗设备知之甚少。
但就他评价,这群孩子身体上并没有什么毛病,说话少、反应慢于常人,也只是因为同人打交道的经历少,缺乏正常的同龄人社交而已。
换到凤一苇生活的那个环境,这样式的去找大夫看诊,大夫都会压沉嗓子赶人出去,附带一句“别想装病逃学,不吃这一套”的评语。
“是啊,身体是健康的,他们只是很难去适应这个社会、拥抱这个时代而已。”
谢萱萱无奈地道,“这个时代,光脑就如同人体的外置器官一样,失去了这个外置器官,人就没法在这个社会正常存活,他们就是无法与外置器官正常接轨上的那一群病人。”
与其说是孩子们病了,这个小群体病了,不如说是社会的恶疾。
“不能改良光脑么?从外在的设备出发总比做手术来得强,风险也更小。”
谢萱萱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没有开口点评凤一苇的想法异想天开。
对方提出的解决方案并无问题,只是实际执行几乎是不可能的。
“光脑只是第一步,纵使解决了这个大难题,星网接入也是困难重重……当前的设备和基站所追求的信息传输速率和可允许最低延迟的平均标准得吓人,即使是按照现存的最低标准来看,这群孩子也很难承担全息模式下给大脑带来的负担。”
谢萱萱语气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星网遗民……如果真的只是设备问题就好了,可惜所有的光脑设备迭代更新,都是向更高的标准跃进,没有开历史倒车的说法。”
星网遗民……凤一苇默念了一遍,忽然觉得这个说法直白而有残忍,精准地描绘出了这群孩子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