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允晟入皇城的动静不大,但沈珈芙如今是宠妃,陛下前些日子对着沈家那副赏罚分明的态度就足够叫人生出些心思了,沈家无用,但沈允晟说不准能有点用,陛下召他入宫也不知是何用意,还是先巴结着好。
于沈珈芙的性子截然不同,沈允晟可以说是格外正经的一个人,从他面圣时一丝不苟的神情就能窥知一二。
祁渊自上而下扫视着他,见他依旧是那副毕恭毕敬的神情。
“朕答应了玉嫔,今日叫你们兄妹俩见一面。”说罢,祁渊随手将桌面上的书册挪开。
下一瞬,沈允晟就跪下去,一本正经地谢恩:“微臣谢陛下恩典。”
祁渊叫他起来。
“珈芙自小就在曲州长大,朕只知她如今的性子乖巧,不知幼时可曾让人操心。”
沈允晟听着祁渊的话嘴角都有些控制不住地抽了抽,沈珈芙,性子乖巧。
原来外人传的她受宠竟是因为她性子乖巧么。
沈允晟仔细琢磨了一下,找了能说的话说:“回陛下,玉嫔娘娘幼时性子活泼,爱玩乐,家中母亲常说她太过跳脱,后来因为贪玩撞倒了姨娘,摔碎了一个八珍瓶,被父亲教训了一通,之后便收敛了。”
祁渊听着皱了皱眉,一个姨娘,一个八珍瓶,因为这些而被教训了一通。
沈允晟还有话没说完,沈珈芙那时候不过九岁,被父亲责打了一回就学聪明了些,之后再对上姨娘是一次也没怎么吃过亏。
正说着,外面有了声音。
祁渊的面色缓和下去,看着沈珈芙从外面进来。
虽说是一年未见,但这一年的变化可谓不小,沈珈芙站在自家兄长面前几乎都要叫人认不出了。
华美的发簪和金饰点缀着她,身量更高了些,面上…面上还是那副笑着傻气的模样,看不出在宫里过得不好。
即便是看不出,但沈允晟也该猜得到,帝王的后宫哪能那么好安身,阴谋算计不比官场上要少,沈珈芙每回送到曲州的信里都说的是好事,半点不提在宫里的苦。
也是怕家里人担心。
沈珈芙一瞧见沈允晟就亮了眼睛,但瞧见祁渊还在殿上,率先过去给祁渊请安。
祁渊站起身把她拉起来,眼中带笑:“刚刚你兄长还说起你幼时的趣事呢,你来得倒是快,朕还打算让他再多讲讲的。”
沈珈芙皱着眉瞪他一眼,小声说:“陛下要想知道什么问嫔妾就是了呀,干嘛要问嫔妾的兄长。”
兄长从来都是个正经的性子,祁渊问他,那不得一问一个准?
“问你你就指着好话讲。”祁渊说得毫不客气。
沈珈芙要气死了,什么叫她指着好话讲,说得好像她是多么会说胡话一样。
“不是要见兄长?人都站这儿了你还光顾着和朕说话。”祁渊打断了她的小脾气,示意她去看沈允晟。
沈珈芙立马噤声,看着沈允晟,笑着喊了声兄长。
沈允晟垂首,微微弯身:“玉嫔娘娘。”
祁渊看了一眼他,伸手轻轻捏了捏还没反应过来的沈珈芙的脸:“去侧殿去,这么久不见了你们该有些话要说,去吧。”
沈珈芙贴了贴他的手心,嗯了声,见沈允晟行了礼,示意她率先出去,他则稍远些跟在后面。
刚踏进侧殿,门是敞开的,沈珈芙转过头奇怪地看着沈允晟:“兄长怎么变了个样?”平日在家时虽然正经,但也要逗逗她,现在倒好了,见了面就像不认识她一样,处处谨慎着。
沈允晟闻言,看了一眼门外,宫人都站在外面,他松了口气,反问:“胡说什么呢,我还能变成什么样。”
沈珈芙轻哼一声,在他对面坐下了:“方才兄长那模样,可不就是变了个样么,还叫什么什么玉嫔娘娘。”
沈允晟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又赶紧回头去看一眼,见宫人们都没往这边看,这才接了她的话:“来时母亲特意嘱咐了我不能跟着你胡闹,这是在宫里,需得谨言慎行才是。”
宫规森严,沈珈芙能仗着圣宠和他见上一面已经算是天大的好事了,可圣宠往往都是来的快也去得快的东西,他可不想小妹因为这些事被人说是失了规矩。
沈珈芙也知道他的担忧,听他说起母亲,又转了个话题问起母亲来。
“母亲一切都好,那日圣旨送到家中,父亲依照陛下的旨意处置了姨娘,母亲有了诰命的身份,连带着外祖家也来了人,一连几日到家中来欲攀上亲戚,母亲只见了几个就没精力了,躲得清闲,叫父亲自去应对。”
“陛下召我入宫来,母亲便也将写好的家书交予我,叫我送过来了。”
说罢,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交到沈珈芙面前去。
“不必看也该知道信上写的是什么,母亲担忧你在宫中过得不好,后来父亲要送沈灵初入皇城她说她也没拦住,怕你的处境更艰难,好几日都急得睡不着觉。”
见沈珈芙着急,他赶紧接着道:“好在后来圣旨下来,她一下就放心了许多。”
那圣旨上的话就差没直接骂到父亲头上去了,接旨的时候父亲手都是抖的,生怕会牵连到他,接过了旨,很快就依照旨意把姨娘处理了,叫人拉去了城郊的庄子上。
沈珈芙拆开信纸,一行行看过去。
没一会儿眼眶就湿了,强行憋着没落下泪来。
沈允晟见她要哭,低声问她:“陛下待你可好?我只听人说你受宠,可曾受了哪些委屈?”
他刚刚和帝王那番接触下来,自然清楚帝王是个怎样不怒自威的人,他的小妹那么笨,在帝王面前稍稍耍点心思只怕都能被一眼看穿了。
沈珈芙拿着手帕抹了下眼睛,摇头说没有:“陛下待我很好,一开始总是要受点委屈的,不过我向来是要记在心上,得罪我的都没有好下场。”
说来也怪,和沈珈芙对上的人最后都无一例外地遭了殃,若不是沈珈芙自已清楚这里面她确实没参与,不然怎么看都像是她在报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