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不禁想,这魔头如此管不主自己,莫非此刻换成别人他也来者不拒?因此不由得生气,若不是看在他还中毒有伤,真有将那鞭子找来狠狠抽一顿的冲动。
所以第二日无照又来检查进展时,对魔尊微肿的脸庞和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抓挠也见怪不怪了。
再后面的十五日,梧桐更加勤奋地修炼,甚至达到忘我的境界,在临近月中的前几天,他已经可以重新激发起诛天珏,令其微微闪耀红光了。
只是他想籍由诛天珏将灵力传递给顾淮修似乎还做不到,据无照说,应是魔尊体内混合着特殊血液的毒还未除尽的缘故。
这期间凌飞及雪娘离开了九黎山,并传回了外面的新消息:仙盟已大规模越过焦土之境,大军压境,魔老院仓促集结魔军防御抵抗,但短短十日便接连丢失数座边城,魔众遭屠戮无数,大量难民逃往魔都,魔族群龙无首,呈现出岌岌可危的态势。
凌飞已召集魔卫营兄弟赶往仙魔边界,同时广招魔修,组建自卫队抵抗外敌入侵,信息中凌飞表示一定要替尊上守住魔族领地,期盼尊上早日醒来领导他们战斗……
外界的动乱让九黎山中岁月静好的假象破碎,仿佛沉重的石头压在胸口,一边是顾淮修的魔族,一边是有父母和二哥的仙盟,只要想起,梧桐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
若在过去,他自然就会求助于顾淮修,可现在身边躺着的人对他的愁绪一无所知,而他却要承担起救活爱侣的重任。
顾淮修,修修,你快点醒来。
梧桐益发没日没夜地修炼,连性子都似乎沉稳了许多,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令时不时过来看他的青蟒面露忧色。
终于月圆之夜如期而至。
梧桐做完当日的修行,敛息收气,缓缓睁开了眼。
皓月当空,银辉倾泻,一池睡莲竞相绽放,仿佛谦卑的仙子,以最尊崇的礼节迎接即将幸临的主人。
梧桐忽有所感,将顾淮修与自己的手举起,灵力灌注于珠天珏之上,红光激射直至夜空中的硕大银盘,几乎是到达银月的瞬间,仿佛呼应一般,九黎山谷中的圣灵树激发出万道绿光,又经银月折射,在半空如瀑布一样沿着无形的曲面倾洒,最终形成了一个闪着千万绿色光点的透明穹顶光幕,将整个屋舍和美人湖笼罩在中间。
这叹为观止的一幕,令梧桐心神激荡,不由得捏紧了顾淮修的手。
圣树仿佛有灵,在满池菡萏仿佛一场盛大的典礼上又增添了光影的华美乐章,只在这一方隐秘的空间奏响。
脚下好像虚空,木台还在,但已无实物触感,美人湖的湖水漫过木台,温柔地滑过梧桐的赤足——不知何时,他已换上一件轻漫的淡青纱袍,轻盈飘逸,穿在身上好似无物,以手触之竟是柔软异常。
梧桐颇感新鲜,转头看看顾淮修,他仰面横悬于梧桐腰侧,好像躺在一个看不见的平板上,亦是纱袍遮体,贴身的衣料勾勒出他结实又薄削的胸腹肌肉和笔直的长腿,又垂落于平板之下,轻柔飘荡。
目光停留某处,梧桐微微脸红,不敢多看便转向那张无论何时都勾人心魄面容,看着心爱之人,梧桐微笑抓起顾淮修的手:“修修,我们过去吧。”
抬脚踏步,步步生莲。
莲花一直延伸到湖心,原本密密丛丛的睡莲向两边分开,中间豁然出现了一张巨大的王莲,好像一张圆圆的天然的睡床。
踩上王莲的那一瞬,脚下的实感回来,仿佛踩在铺着厚厚毯子的坚硬的石板上,一直走到王莲的中心,梧桐缓缓坐下,顾淮修也随之缓缓落于叶面上。
睡莲清香四溢,又纷纷合围,将这一对璧人掩藏在花海碧波间。
灵力灌注手臂,将顾淮修扶坐起,与他对面而坐——这对梧桐来说已轻而易举——看着垂目的他,梧桐拉起顾淮修的另一只手,微微一笑轻轻道:“修修,今日皓月为证,莲花为媒,我姬梧桐愿与你永结同心,一生一世生同衾,死同穴,你可开心?”
顾淮修垂目一动未动。
“你看你,就是不知魇足,非要尝到甜头才答应。”梧桐掌中显出那只装有鲜血的小瓶,笑容不知不觉敛去。
脑中回想起白日里无照的话语:“最后一次的换血尤为关键,但风险也极大,全看魔尊能否自主快速造出新血,这样才能将余毒全数置换,大功告成。否则的话,单只这一小支血是不够的,若失败……”
“若失败会怎样?”梧桐问。
“前功尽弃,你和魔尊……都会毒发身亡。”
梧桐愣了愣。
“所以,姬公子,你一定要尽一切办法将魔尊从意识深处拉出来。”
……
“修修,今日的甜头可不是常常都有,你要是还贪睡,那可就过了这个村没有那个店了哦。”梧桐说着,慢慢凑近顾淮修,自他的下巴处朝上望:睫羽如扇,顾淮修但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一定最先从长睫上体现出来。
望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似乎在意料之中,梧桐微微叹了口气重新坐正。
“好吧,你又想多睡一会儿,又想要甜头,你真是贪心。”
右拇指用力一弹,小瓶的上面一截整个削去,瓶中存放的顾淮修的血,成细线状蜿蜒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颗小小的血珠。
梧桐闭了闭眼,以瓶子的锋利豁口,从中指到掌根,在右手掌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线。
血很快渗出,被梧桐以法力收住,他转向顾淮修:“修修,以前都是你承担我的疼痛,我不知道……都这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