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眼来得?匆匆,细微的波动在对视中无处遁形,而那对原本柔和清秀的眉眼,却在情绪影响下不自觉地带起?了几道锐利的折线。
李鸮落下眼,敏锐地捕捉到了宁钰眼底的愧疚和不安。
他们?之间不需要过多的询问,只一个眼神,那些没出口的话语,就都已经在视线交汇的瞬间传达交换。
李鸮注视着眼前匆忙回过头的背影,落在刀把上的手自然?地卸了力,他回正身,如?同一尊修罗像般静静地守在宁钰身后。
就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就像他们?一如?既往的那样。
他相信宁钰的决定?,也同样相信他们?的约定?。
所?以?他会选择无视那些让人恼火的话语,只将所?有的关注与重心,留到它们?应该在的地方。
李鸮或许真的能让自己不去?在意,可?宁钰却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跨过这?道难堪的坎。
他看向宁文斌的视线交织着各种复杂的情绪,他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强硬地选择留下,即便?结局可?能不会有什么变化,但至少能和李鸮一起?去?面对。
而不是现在这?样,像个冷漠的看客一般,对那些可?能更过分的话语一无所?知。
他不想。
“他不是怪物。”宁钰的下颌角绷起?了不悦的弧度,比起?被夹在矛盾中央的尴尬,他对那些冒犯话语的愤慨反而更胜一筹,“我和他相处这?么久,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
“是我要和他一起?走的。”
他的视线平稳坚定?,面对宁文斌的目光,毅然?道:“在找到我妈之前,我不会留下来,这?是我早就跟他说好的事。”
“而且,我前面这?十六年都这?么过来了,外面是什么样我再熟悉不过。”沐浴着父亲平和的注视,宁钰的语气还是不由得?柔软了些许,“你完全可?以?放心,我不会有事,我也一定?能把我妈平安带回来。”
他的话完整地落在落针可?闻的会客厅内,甚至都能听见那声微弱的回响。
宁文斌的视线描摹着他的脸庞,半晌,像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不要白费力气了,你找不到她的。”
好不容易明朗的眉宇间再次团起?阴云,站在会客厅中央的二人同时皱起?了眉。
宁钰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笃定?,怀疑的思绪在猜测间隐约感知到了一丝不安,可?还没来得?及等他开口,宁文斌的回答就先一步抛在了沉重的空气之中。
“她已经死了。”
简短的话像是一道晴空霹雳,瞬间斩断了既往的一切幻想。
脑中的所?有信息像是逐个破灭的泡影,在震痛的耳鸣声中接连消散,最终融入一片黑暗。
……什么?
宁钰的动作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所?有想要表达的话语像是一把把利刃,顺着他下咽的动作,划得?喉咙发干生疼。
不会的。
他明明还有那么多事想亲口问问她。
他明明什么都计划好了,他会和李鸮一起?找到她,会带她回来,会重新拼凑起?他们?的小家……
……
不会这?样的。
一切好像都已经尘埃落定?,宁钰找不到任何能支撑自己判断的依据,他强撑着错乱的呼吸,试图找宁文斌再次确认消息的真假。
可?宁文斌却不愿再和他多说,只是一背手,声音中多了几分中年人的疲态。
“到此为止吧。”
“该说的都说了,还有什么问题留到下次再提吧。”他朝余铮摆手示意,不由分说道,“我累了,你们?也该回去?休息了。”
那道错开的视线望向了窗外的繁华夜景,宁文斌没有点名道姓,出口的话却像是带着指向性?。
“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吧。”
出了哨卡以后,我们就散伙。……
屋内的落地灯依然柔和温馨。
打开的窗页外?露着?城中的星点灯光,又是一阵和缓的夜风穿过,卷起床褥间干净柔和的皂香,吹至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房间中的陈设布置与先前没有任何差别,那张烟灰色的布艺沙发还是落在?房门的对侧。
宁文斌应该是派人来?打扫布置过房间,沙发前的玻璃茶几上放着?一只做工精美的陶瓷花瓶,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花卉簇拥着?团在?瓶口,像是刚被人采下不久,蓝紫色的花瓣上还残留着?几颗盈盈的水珠。
这本该是特意关照的举动,却又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像是时刻都在?提醒着?,只要?还在?基地之中,那只无形的手就能无视一切主观意愿,强硬地将局面扭转成它所?期待的模样。
沙发坐垫无声地朝着?一侧塌陷,宁钰几乎是把自己塞进了柔软的海绵里,他低埋着?头,试图在?身后?有力?的包裹感中,找到能撑住自己情绪的安全之处。
脑海中连接成线的线索在?此刻被揉成了一团乱麻,他的脑袋昏沉,已经不再有余力?能将先前谈好的后?续计划盘顺清。
酸胀的眼眶隐隐透着?红,早该蓄满的泪光却迟迟没有溢出,宁钰的视线被睫毛盖住了大?半,他望着?眼前紧紧闭合的门板,一点点放空自己的大?脑,任由神识在?寂静之中越飘越远。
至少在?此刻,他在?试图回避,短暂地抛开这个于他而言堪称是毁灭性打击的消息。
窗外?喧闹的嘈杂声依旧,几道高亢的童声穿插着?咯咯欢笑,哒哒的脚步声像是在?追逐打闹,不知疲惫地来?回往返在?街道两?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