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雪气还没消散,身?边移动的速度却?在?不知不觉间减慢归零。
平稳的支撑稳稳地落在?脚下,李鸮沉着眉,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脱离了雪地摩托,正站在?一处平坦松软的地面上。
远处的笑声?逐渐清晰,扫除了朦胧的遮挡,一下子传入到他的耳中。
“——中了中了!”“出局!李鸮出局!”
欢呼声?里夹杂着几个耳熟的声?音,而不等仔细判断,本能的警觉就迅速捕捉到了雪雾后的身?影,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调动起他的攻击,立刻收臂握拳。
只是刚攥起拳心,那道?带笑的嗓音就裹着砂雪,轻轻浅浅地落在?了他身?前。
“打中你了!”
李鸮的瞳孔一缩,出拳的力道?顿时中断在?半截。
微凉的冬风扫来,吹去了遮掩的薄雾,明黄色的路灯糅合着月光,温柔地落在?了那双他无比熟悉的眼?眸之中。
“走吧,剩下的时间是我们赢家的战场。”
那双下垂眼?微微眯起,盛着些获胜的小?得意,正仰头看着他,笑得格外明朗。
李鸮落眼?定睛,皱眉盯着身?前的身?影,他半晌都没接话,疑惑地保持着沉默。
宁钰反倒伸手怼了怼他,帮着拍落了他身?上被雪块砸中的白?痕,调侃道?:“站着干嘛,你想耍赖啊?”
他话落片刻,不远处的电线杆后就同时钻出了两个脑袋,一左一右地被路灯光照亮了头顶。
“草……李鸮怎么出局了?!”
“怎么可能?!谁干的?”
惊愕一出,就见宁钰朝着声?音的方向转过身?,朝着那两人比出一个吹枪的手势,潇洒地勾了勾嘴角,应道?:“不好意思,还是我。”
电线杆后的穆安竹和杨飞辰同时大?骂一声?,恨铁不成钢地抬手指向了他们的方向,大?骂着。
“我靠!!就知道?他碰上宁钰肯定放水,谁他妈让他俩碰头的!!”
“别乱说啊。”宁钰弯下腰,格外熟练地攒起了手里的雪球,振振有词地反驳道?,“我赢得光明磊落,他可没让着我。”
说着,他又笑着拉了拉李鸮的胳膊,催促着人去一旁的阶梯处观战,自己又摩拳擦掌,准备只身?围剿电线杆后方的二人。
李鸮没有回话,越过了阶梯前一群起哄叫嚷的人,无声?地站在?了他们的后方。
高处的视野能简单俯瞰到场中的所有景况,他沉默地注视着场地内的嬉笑打闹,却?总能感到一股格格不入的怪异感。
路灯的光亮像是盖下了一层金纱,落在?那道?雪地中的背影上,勾勒出了一圈高亮的金光。
宁钰的身?形比他记忆中的样子少了几分精瘦,一双被霜雪冻红的手上干干净净,没有张牙舞爪的伤疤,也不像以往那般被硝烟熏得有些粗糙。
他咧开嘴角,大?笑着朝对侧发力挥臂,直直地掷出几枚捏紧的雪球,又灵敏地避开了砸回来的攻击,连鼻尖和耳朵都被带起的风吹得通红。
宁钰没有穿着他们从驿站带来的羽绒服,没戴护目镜,也没戴手套,他身?上是一件低饱和色的棉服外套,内搭着加厚的卫衣,脖间系着一条看起来十分柔软的浅绿色围巾,一副干净清爽的学生模样。
李鸮只是静静注视着他,没有表情,也没有多余的举动。
他知道?这是幻觉。
可奇怪的是,他却?从眼?前这个幻觉身?上,感知到了属于宁钰的气息。
先前的幻觉,哪怕是在?陨石带,也从没出现过类似的情况,怪异得甚至都有些反常。
李鸮的双眉紧蹙,独自站在?了阶梯的边缘,他望着眼?前毫无异常的平和景象,心头的疑惑却?越积越深。
如果判断没错,他大?概率已经?进入了主脑的废土区之中。
可根据宁钰当时给出的描述,这里的幻觉应该是一场基于恐惧的噩梦,可眼?前的场景却?安稳而温暖,不仅没有恐惧,连称得上是厌恶的事物?都没有,平静得像是一场足以让人沉溺且迟迟不愿醒来的美梦。
李鸮尝试着寻找过那道幻影身?上的破绽,可越观察,他却?越觉得那道?身?影好像就是宁钰本人。
随着滞留在?幻觉中的时间越久,他的记忆也开始出现了某些奇怪的变化,在?过往各种?枪林弹雨、生死攸关?的画面中,突然多出了许多他完全没有印象的温和片段,柔和的暖阳穿插在?血腥之间,像是想要逐渐合化他看见的一切。
异样的变化已经开始脱离掌控,李鸮没有迟疑,背过手,立刻摸向了自己的腰后,也不知是不是潜意识使?然,哪怕是眼?下这种?场合,他的身?上竟然也带着一把开刃的锋利匕首。
寒凉的刀锋贴上了掌心,他难得找回了几分自己熟悉的控制感,而在?刃口割入皮肉的瞬间,一道?从没预料到的声?音,却?久违地在他身后轻轻响起。
“李鸮。”
李鸮的力道?一顿,甚至都没来得及收回刀,就条件反射地迅速回过头,看向了站定在他身后的人。
来人撑着一把遮挡风雪的黑色雨伞,戴着副深棕色的皮质手套,他抬手向下拉了拉脖间的米色围巾,一对灰绿色的眼?眸温和地望着李鸮,笑得一如既往。
他说:“好久不见。”
李鸮的视线甚至都有些摇晃,被冷风吹到刺痛的眼?睛攀上了明显的血丝,他紧紧地盯了来人许久,末了,才终于道?出了一句格外低沉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