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的异化兽潮如梦初醒,轻而易举地扯脱了身?上的束缚,它们踏着隆隆的巨响,碾着雪地摩托的车辙,就?飞速狂奔而来。
李鸮瞥过?两侧的后视镜,看着后方越来越近的飞扬霜雪,顿时觉得有些棘手,他皱眉判断着三方的距离和时间,一抬眼,却?破天荒地和八十对上了视线。
八十直面着来势汹汹的异化兽潮,一张年岁不大?的脸上满是凝重,他难得严肃地望着李鸮,抬起已经?开始发颤的手,草草比划出了一个复杂的手势。
李鸮的瞳孔一凝,顿时抓紧了车把。
宁钰察觉到他一瞬间的停顿,也同?样看见了那个陌生的手势。
可他丢失了和八十的连接,短时间也解不了那从没见过?的比划,只?能紧抓着身?前的李鸮,匆匆问道:“……什么意思,他在说什么?”
疑问被快速拂过?的风吹得零散,李鸮没有回答,只?是落下手,牢牢地抓住了宁钰的手臂。
内扣的力道重得不太对劲,一时间甚至让宁钰都有些吃痛,怪异的不安迅速蔓延,他挣了挣生疼的手,又再次追问道。
“……李鸮!他到底在说什么!”
追击而来的异化兽潮越咬越紧,那庞大?的嵌合怪物?像是也重新寻得目标,撑起矮山般的身?形,一步一步,震颤着整片雪原,加速朝他们冲来。
黑影渐渐吞没了车身?,雪地摩托的车头被立刻拧转。
全速直冲的方向背离了八十所?在的位置,又径直朝着计划的西?高峰赶去。
看着那道瘦小的身?影在视野中飞速退远,智的细线瞬间崩断,宁钰下意识地回过?身?,一下一下,狠狠挣脱着攥在手上的重力。
“……回去!!我们快回去!”他沙哑着嗓音,赤红的双眼根本看不清前路,却?还是固执地吼着,“……他一个人会死的!!”
李鸮却?死死地按紧油门,沉默地将回答塞进指间,又将他的手抓紧了几分。
“回去,快回去……”
濒临极限的身?体根本挣不动手臂上的禁锢,宁钰的脑海阵阵放空,一时间只?剩下了唯一一道念头。
他想伸出手,想去把那个小动物?一般的纯粹少年带出死亡的深渊。
然而扑袭的兽潮却?丝毫不会停歇,如同?冲上沙滩的海浪,一波接一波地吞没了那两道守在原地的醒目粉光。
嵌合怪物?的目标与异化体不同?,它佝偻着后背,四肢伏地,一度冲到了兽潮的正前方,甩动着浑身?脱垂的息肉,牢牢锁定了飞速驶离的摩托。
可这一次,吹拂的寒风却?没再落在宁钰和李鸮身?上。
一支打空的无针注射器闷声落地,一下子坠入了厚厚的积雪,没入了纯白之中。
异化体在嘶吼,嵌合怪物?也发出了欢愉的尖鸣,但一道清脆明亮的嗓音却?直直破开咆哮,硬生生打碎了凝在半空中的冰霜。
他的话音无比郑重,却?又咬字清晰,像是挤出了生命中全部的余力,终于高声喊出了那一句,独自练习了无数遍的。
“——朋友!!”
而后,无数浓稠的灰雾便将他彻底淹没。
只?是当它们试图向宁钰二人再进一步时,那数条骤然升起的硕大?腕足就?立刻掷地横扫,硬是用自己满是创痕的身?躯,死死挡住了追击。
生命铸成的防线远比一切铜墙铁壁都要稳固,一道道致命的攻击撕开皮肉,扯脱了一段又一段的残肢血块,却?依然无法突破那道柔软的阻挡。
扑来的攻势无穷无尽,而他身?后的车辙,却?已经?在飞雪的覆盖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没有留下丝毫轨迹。
生命在意义中燃烧至最后一刻,那只?本不会出现在雪原上的巨型章鱼垂落了千疮百孔的长腕,他望着澄澈的天空,轻轻合上了横瞳的双眼。
巨响被辽阔的空间稀释,传至远处时,只?剩下了一声细微的叹息。
寒风渐弱,雪却?下得更大?了。
救世主的桂冠。
寒风横扫,像是一只?只?徘徊的冤魂,正游荡在洞口,忽远忽近地呜呜哭诉着。
鬣狗从那一人宽的出?入口回到洞中,带着一阵外界的寒意,脚步沉钝地坐到了空位里,低声转述道。
“和宁钰说?的一样,异化体不会上山,那些家伙现在都聚在山脚下,一时半会儿,估计也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了。”
临时堆起?的火堆在噼啪作响,周围没人回应,她的话音轻轻落地,散在有些拥挤的洞中,撞出?了一声声微弱的回音。
昏暗的洞窟被?简易篝火照亮,明晃晃地洒进?了每一道狭窄的角落。
不深的洞底临时堆放着他们剩下的最后几包物?资,凹凸不平的岩面间散落着大片染血的棉球和绷带,不算流通的空气里满是血气,偶尔还会散出?几道刺鼻的消毒水味。
所有人都沉默地聚在篝火边,任由那片橙红的火光将自己的身形完全覆盖,可即便暖光摇曳,众人身上却还是裹着一团挥之不去?的寒意,像是要钻破衣物?深入骨髓,带着一股甩不掉的湿寒。
寂静像是抵达了临界,杨飞辰先一步抵不住重压,紧闭的嘴巴几乎绷成了一条直线,随着垂落的嘴角频频颤抖,他熬了许久,可憋到最后却还是露出?了一声呜咽,顿时只?能把脑袋一低,深深地埋进?了撑起?的膝盖里。
他无比轻声地怒吼着声声国骂,竭力控制着自己外泄的情绪,可零碎的骂声依然盖过洞口的呼啸,不经意还是推动?了摇摇欲坠的气氛,让本就沉默的洞窟又降温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