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将三件全都叠在一起做了,像当头一棒,神仙们始料未及不说,甚至能从?这行为中隐约感觉出一点儿疯狂来——
这股疯劲起初是压着的?,随着她每一个并不引人注目的?小动作?,被埋在剑境的?漫天风雪里,直到现在才?突然冒出头来,像迷雾一样笼罩住他们,令人感到惊骇,全然陷入被动的?境地,既看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又不知道她接下来还要?干什么。
这感觉像头顶悬了刀,已经?摇摇欲坠,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
神仙们猜不到她的?意图,但都隐隐约约感到不安:
“或许是针对琼光君的??”
“可是我想不明白她要?对琼光君做什么,就算要?杀了琼光君,也不至于?搞这么大阵仗吧?”
“算了,先提醒下琼光君吧!还好司命大人足够了解她,算准了她进重明境后一定会找从?善,所以叫我们在从?善上用了空间法术。现在剑境成了神域,实在不行,我们还能分?出灵息去?剑境里帮琼光君,不至于?太被动。”
“要?是司命晚一点被贬下凡就好了,他那么了解朝露,至少能猜到她要?干什么。”
“行了都别说了,快给琼光君示警,她凡身消失,灵息也归位了,现在魂魄的?气息都和以前不一样了,这阵仗看在别人眼?里,就会觉得她身陨道消。琼光君要?是觉得她死了,疏于?防备,恐多生变故啊。”
神仙们这边说着,就把水幕的?画面切回了琼光君那边。
然而画面一切回,就看见?——
琼光君的?一只眼?睛又开始流血,原本深寒如潭黑白分?明的?眼?睛,这时?候像被蒙上一层薄薄的?血色雾气,血泪落在雪地上,溅落起猩红的?颜色,竟给他冷肃如冰的?气质增添了几分?疯癫感,就好像一直生长在骨血里的?阴暗和疯魔终于?生出枝叶,由内而外顶破他的?血管和躯壳,骤然生长出来!
他的?眼?睛好像开始出问题了,周围是空茫雪夜,但他从?这样寡淡的?血色与?夜色里看见?抹不去?的?浓墨重彩!
他迟缓地抬起手,按在眼?睛上,抹了满手血迹,他看着这些血迹,再一次感到头痛欲裂,和她之间经?历过的?画面再一次在脑海中不停闪过,他好像又要?开始分?不清了,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看着面前的?雪地,他睁着眼?睛,可是到最后眼?前全是他掐住她脖子的?画面!
耳朵好像也开始出问题了,他听见?脖颈的?断裂声?,听见?寄生在身体里的?那个失忆的?自己尖叫起来!
为什么要?那样逼迫她?
她会恨你,她会厌烦你,她会消失,让你再也找不到!
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把她留在身边?!
琼光君痛苦地捂住耳朵,可是屏蔽不了声?音,他忍无可忍地吼道:“闭嘴!”
他声?音一向清冷,如碎玉浮冰,但这时?候却像掺了沙砾,有种癫狂感:“不用这样的?方式难道能留住她吗?!”
他陷入某种疯狂的?情绪之中,怒斥那个失忆的?自己,感觉到那声?音并非从?耳边传来,而是从?心底,他甚至拿起剑,开始戳刺自己的?心口?,一下,两下,鲜血喷溅,他妄图把那声?音剔除,从?心里剔除,把那些写进骨子里的?对她的?心软剜去?,他要?杀了那个失忆的?季慎之!
难道你就不恨她吗?
她口?蜜腹剑,从?来不会为你停留,你一次一次心软,一次一次示弱,只能换来她变本加厉的?背叛!
她扔了你亲手做的?嫁衣,抢走天铁去?救幽山帝君,甚至每一次你去?找她,不是看见?她和别人亲昵就是看见?她对别人海誓山盟!
你恨她!你恨她!你恨她!
他这样质问起失忆的?自己。
心口?已经?血肉模糊,他倒在地上,剧痛从?身上传来,可是那声?音没有减弱,而是变得更清晰!
那声?音竟然悲怆地笑?了起来,也有了几分?癫狂的?味道,他说——
好啊,那现在她死了,你不是恨吗,现在高兴了?
你明明知道她早就不是那个朝露仙子了,不过肉体凡胎,你还要?那样掐她!
那声?音越来越大,一个“死”字振聋发聩,
琼光君突然觉得荒诞,
她刚才?还在动他的?神魂线,怎么会突然身陨道消呢?
可是若非身死道消,怎么会肉身消失,魂魄也不见?踪影?
他头痛欲裂,胸腔里的半颗心鲜血淋漓,恍惚间感到天旋地转,
他捂住胸口?笑?起来,着了魔一样,好像刚才?他掐着她脖子的?那一幕都变成前尘大梦,遥远又荒唐,像怪诞的?戏剧,而他嘴里的?恨似乎都变得单薄而滑稽。
爱也好恨也好,
她已经?消失了,一记重拳落在空气里,又有什么意义?!
脑海里,失忆时?的?自己的?声?音鼓噪,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好像更深地印刻在了他的?血肉里。
他突然又冒出个念头——
是啊。
如果刚才?不要?这样极端,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不。
不对。
她不会死,她不可能就死了,他了解她,她不会就这样死了!
她只是消失了,他还能去?找她,他能找到她……
他要?去?找她!
与?此同时?,
那声?如同雷电般的?巨响停止后,剑境正中心的?黑雾陡然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