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吼完,低声喘息起来,眼睛通红,呢喃道:“你命还真大,怎么没死呢?”
他用力?捏着碎万界符,几乎将它捏出裂痕,缓慢笑出声:“怎么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和?我这样说话?要脏我的手再杀了你。”
他只要念一句咒语,启用碎万界符,紧接着,整个剑境就会跟着崩塌。
所有在这里的人都很难存活下去?,包括他自己。
裴朝朝终于从他的举止中感到了一点疯癫的味道,她玩够了,抬手捏起那玉符:“用这个杀我吗?”
她温声问:“是单单杀我,还是打着同归于尽的主意?”
白辞被她看着,别开了脸,要把玉符从她指尖抽出来。
裴朝朝的力?气却出奇地大,竟没让他将东西抽走,她虽是问话,但已经确信他想同归于尽,一点点剖析他,很直白,像尖锐利刀刺进身体,只要一下就见到血肉与骨头:“是因为觉得自己是个残废,又没了修为,从人人敬仰的天?骄变成废物,落差很大吗?甚至都不敢走出这里,所以想死在这?”
白辞的呼吸比刚才还要急促。
他几乎要将手指捏出声响来了。
他这人,极端自负又极端自卑,只是那些自卑藏在骨血深处。
裴朝朝观察他的反应,一点点将那些自卑挖掘出来,让他看见它,让它吞噬他:“而?你这样的废人对我没有价值了,觉得我会忘记你,我身边会环绕比你更优秀的人,可是你为我散尽了修为,你不甘心,所以也要让我一起死,是不是?”
这话一落,
白辞连身体都开始细微发抖了,他捏着她衣襟的手也更用力?,几乎要直接这样勒死她了,近乎是失态了。
裴朝朝能感觉到他用力?压制着身体的颤抖,可是毫无用处,因为她和?他同握一块玉牌,那玉牌在她掌心发颤。
她另只手拍了拍他的脸,和?扇巴掌似的,只是力?气不大,羞辱的意味更足,继续道:“你是恨我还是恨你自己?”
这话一落,
像是把一直支撑着白辞自尊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了。
他像是终于看清楚自己身在尘泥里,不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天?骄,而?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他猛然将她往回拉,手用力?按住她肩膀,把她按得离自己很近,眼睛里有恨意和?泪意,世家?子终于自暴自弃地承认自己的低贱,近乎歇斯底里道:“对,我是废人,我是不甘心,但我凭什么不能恨你呢?!用无辜的样子把人耍得团团转,一点一点试探我的底线,比起我,难道你不是更卑劣吗?现在又做出这种高高在上的样子,你这样到底是又想——”
他话说到这,
裴朝朝往前?凑了下,抬头轻轻亲了下他的唇。
她觉得很有趣,爱和?恨的界限向来模糊,而?她掌握着他的情绪,在极端的爱和?很之中互相转化,是否也掌握了牵制他的绳索?
那一边。
白辞的话音陡然停下。
他身体还在颤抖,应该是气的,然而?表情一下就空白了,他死死盯着她半晌,最后又垂下头,像是终于崩溃了,声音从歇斯底里的低吼变轻又变轻,接着说刚才未吼完的话:“……是又想怎么利用我呢?”
如?果他真的一点用都没有了,她不会再和?他说这样多?的话。
白辞想,
他好像渐渐有一点了解她——
她没有心。
他眼中恨意未曾消减,但终于把那牵制自己的绳索,亲手交到她手上。
裴朝朝满意地安抚他:“把碎万界符给?我。现在用来和?我同归于尽没什么意思,我之后把你送出剑境,你就在外?面看我用它杀了里面的人,江独,季慎之都包括在内。你不期待看我亲手杀了他们吗?”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将碎万界符从他掌中抽出,
他听见她的话,忍不住想,她的心真像石头做的。
他该厌憎她这样子的,可是这话又好像带有某种奇妙的诱惑,他只是手掌松了松,就这样让她把东西抽走了:“然后呢。独独留我活着,不要说对我动了什么恻隐心,之后想要我做什么?”
他没有要满足她需求的意思,只是不带情绪地询问。
语气这样冷淡,好像将自己抽离出来,代入了旁观者的角色,而?她不管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不会回应。
裴朝朝并不在意他这态度,继续道:“之后就回白家?吧,带我一起。”
她弯了弯唇,蛊惑道:“白家?不是在天?极岸吗?我要去?天?极岸的升仙台。”
按照计划,她马上能拿到重明石和?从善,她会和?重明石彻底融合,让重明石真真正正成为她的心脏。
这之后,
她不再需要琼光君的情根,也不再需要白策的煞气。
但她身上仍有劫数未破。
她能冲破转生阵的封印,但不历完劫数,不能回天?,这是天?道的禁制。
她之后要去?天?极岸的升仙台——
白家?所在的天?极岸被誉为人间尽头,与天?界接壤,这地方灵力?充沛,有个地方叫做升仙台。
任何人若身负劫数却无法?应劫,则只要去?升仙台,捱过升仙台的考验,就能原地打破劫数,直接飞升。
只不过,
千百年?来,从来没有人在那里升仙,都是有去?无回。
没人活着出来,更没人知道升仙台所谓的考验是什么,渐渐的,众人都管升仙台叫“人间炼狱”,因为去?那里和?去?找死没有任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