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多有几分好奇谁能下一个醒过来。
她往嘴里扔了几颗松子,又喃喃道:“叶澄明会在幻境里看到谁呢?难道是我?梨秋是要让我们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死在面前,再做抉择,那他看见的那必然是我了。”
烟蘅肯定地点点头,又有些发愁:她在里面会死什么死法呢?总不会太难看吧?好歹得留个全尸梨秋才能继续蛊惑人啊。
而此刻身处幻境的叶澄明的确看见了烟蘅。
许是因为梨秋修为远不及他,所以这个幻境对他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至少梨秋无法抹去他的记忆再给他编造一段虚假的过往,顶多只能稍加修改,所以叶澄明仍记得过往的事,记得自己的身份,只是忘记了近来发生的种种。
他看见的是两千年前的那场初见。
阑州被封印后,连日光也照不进来,变成了彻底的永夜之地。
珑华宫建在高处,而珑华宫最高的那座屋檐上,坐着个寥落的身影,正是魔尊澄明。
以他如今的修为,并不需要睡觉,昨日一场大醉,回到寝宫躺下,却久违的做了个梦。
他幼时被弃,辗转流落各处,受尽欺凌,因为一口吃食被打伤,又被人所救。
那人不仅给他吃穿,还教他修炼,那时他以为自己终于有了安家之地,有了一个家。
为了不再被抛弃,他努力修炼,拼命证明自己有用,甚至不懂得隐藏,过早显露了修炼天赋,他以为这些是能让他过得更好的筹码,却不知会将他推入另一个深渊。
有所谓同门看不得他风头太盛,诱他服下剧毒,还将他骗入大魔的栖身之地。当初救了他的人得知此事,也只是轻飘飘说了一句,性子太傲,自视甚高,落得如此下场也怨不得他人。
落进大魔手上后,他吃过数十种毒药,浑身的骨头都被不断打碎又重组,那魔族将他当成了玩乐的棋子,一次次摧毁他又不肯让他死,用灵药吊着他的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整整三年,他九死一生才杀了那魔族,走了出来,可身上毒素仍时不时发作,服食了过量的毒药,偏又被喂了不少天材地宝,相冲之下,使得他身形容貌都发生了变化。
他只能拼了命的修炼,后来他修为逐渐强大,终于解开了体内的毒,可拖得太久,他的容貌永远停留在了少年时期。
并不愉快的前尘旧事出现在梦里,不是什么有趣的体验。
叶澄明猛地翻身而起,沉着脸大步走出寝宫,他离开了阑州,封印虽强,可真神们毕竟早都陨落,又过了整整十万年,现在的封印,于他如同无物。
可出了阑州又怎么样,天地之大,他能去何处?阑州之外,他是人人谈之色变的魔尊,亲人、友人、爱人——
无用之物,他都没有,也都不需要。
他能想到的竟然只有那个人。
恨之入骨的宿敌。
于是叶澄明去了九重天,那一日,天宫设宴,为司昀平定九幽庆功。
而正是在那场宴席之上,他遇见了此生真正的劫数——上古真神的血脉,宿敌的未来道侣。
紫衣的神女递给他一方丝帕,虽面上神情不耐,还一直向后张望,显然是急着走,却还是安慰他道:“躲在这儿哭什么?司昀神君善战,但也不是战无不胜之人,好好修炼个千万年的,你未必不如他。”
若是旁人说此话叶澄明只会嗤之以鼻,可偏偏是她。
这世上唯一的那个,觉得他未必不如司昀的人。
【作者有话说】
烟蘅:嘻嘻,没谈过恋爱的就是好骗。
(最近有点忙,尽量十二点前更新)
一母同胞
有情人反目成仇分道扬镳的戏码,必然很有趣。
过去数万年里,他都靠恨意活着,在遭受非人的折磨时,在浑身骨头碎裂时,在他的血一点点流尽时,身上越痛,他的恨意就越刻骨。
只要一想此时此刻,司昀该是在做什么,他就觉得身上又涌出了新的气力,还能支撑着他再坚持一次。
明明二人一母同胞,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可是为什么,他被抛弃在荒野,跟野狗一样挣扎着长大,受尽苦楚,可司昀,他的好兄长,却在天界大能座下接受教导,最高深的功法,最好的资源,最出众的师长,他都唾手可得。
明明都是南孚若和璧盈川的孩子,为什么司昀就能在天界做受人敬仰的战神,四海八荒皆知新任战神司昀的赫赫威名,可他却是见不得光的魔头,沉沦在永无天日的阑州。
明明当初璧盈川虽身死,但南孚若还在,身边还有忠心耿耿的弱雨,可他们却都先后抛下了他。南孚若心里只有璧盈川,而弱雨说是忠于妖王,却也扔下了他,他们将司昀托付给了天界的尊者来抚养,而他却被所有人忽视遗忘。
他心中的执念越来越深。
魔又如何?西方梵境的佛者不是最喜欢说众生平等吗?难道魔就不在众生之列?只因是魔,无论手上是否沾染过鲜血,都该死?
天界如此高高在上,他倒想问问,同样身具魔族血脉,为何他司昀就能做九重天的尊神,而他却要被打入深渊?
甚至连那样好的神女,都是他司昀订了亲的未来道侣。
没关系,别人给不了的东西,他可以自己去争去抢,只要是他想要的,无论要花多久,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一定会得到。
再后来,他处心积虑一步步接近神女,令她对自己动心,甚至愿意为了他放弃婚约,离开天界同他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