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不敢再如先前一般轻敌,而是全力以赴地接下了这一剑,有着摧山坼地之势的剑气直直向他压去,纵然封霁已全力相抗,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数步才堪堪停下。
而此时,园中响起一丝轻微的动静,众人皆低头看去。只见封霁脚下的石砖不知何时裂开了一条细细的缝。
封霁脸色彻底沉了下去,虽然他看似接下了这一剑,可他很清楚,这一剑对烟蘅来说只是个开始,而她的下一剑自己未必能接得住。
他本就与叶澄明和司昀缠斗数个时辰在前,纵然他们二人联手都未能胜过,可对付这二人,他并不如面上表现的那么轻松。
何况此时又来了个难缠的烟蘅。
烟蘅见他周身并无受伤之态,也不气馁,手腕翻转间青吾剑反身回旋,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形的剑痕,如虹光般美丽。
一招毕,她甚至不需要时间缓和,青吾剑再动,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变化,一个繁复的剑招在空中渐渐成形,叶澄明已顾不得什么下属,与司昀一般都紧紧盯着此处,目光中似惊似叹。
这是、杀咒?
大道五十,但咒术向来被视作不入流的微末小技,稍微有些修为的仙魔都懒得去用,只有烟蘅从前因修为低微难以自保,才学了不少偏门左道,不过从前碍于体内空空如也,自然也发挥不出这些咒术本该有的效用,可如今由她使出的咒术自然与从前大不相同。
只见烟蘅身上金光流转,源源不断的磅礴神力流出,尽数灌注于青吾剑中。
封霁忍着伤正欲趁此机会反攻,但稍稍靠近便被烟蘅周身的光芒逼退。
这护体之光竟如此刚烈,让他进不得身一步。
而顷刻之间烟蘅剑咒已成,她飞身而上,立于半空之中,青吾剑直指九霄云上,而后一道亮金色的符咒在半空中现形。
那符咒中蕴含的巨大杀意令在场之人都暗暗心惊,便是封霁也终于沉下了心。
他迅速以法力筑起屏障,将自己牢牢护住,并且丝毫不敢大意地叠加了一层又一层。
无论如何,他今日绝不能死在此处。
烟蘅也未必真敢杀他,顶多不过带回天界交由天帝处置。
但随着一道接一道的破碎之声响起,封霁重重屏障在那杀咒之下竟然毫无抵抗之力,如同切豆腐一般被青吾剑切开,封霁咬牙抬手再行抵挡,却猛地一沉,脚下那条细细的缝隙如同蛛网一般延伸至四面八方。
青吾剑再度高高飞起,随即狠狠刺下,这次,封霁再无任何可抵挡的手段,长剑入体之声在每个人耳边都清晰可闻。
他弯下了腰,双手握着胸前的剑,面色狰狞而痛苦。
败局已定。
眨眼之间,院中却又多了两道身影,叶澄明微微皱眉,偏头看向身后。
淳紫上前一步,在他耳边悄声道:“先前便是这位从我们手上将人带走的。”
弱雨是什么身份她们都再清楚不过,但尊上既有吩咐,她们自不会相让,可她二人加起来竟也敌不过弱雨。
叶澄明暗自猜测弱雨的来意,而封霁的目光自她出现后便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烟蘅骤然拔出了青吾剑,封霁闷哼一声后,竟从容放下手,原本弓着的腰慢慢挺直,衣袍上的血污尽数消失不见,又变回了那个儒雅俊美的冥帝。
“你说要来冥界寻我,可我等了好几日也不见你。”
他语气温和缱绻,弱雨却好像并不在意,她只是看着身旁女子跑向烟蘅,紧张地询问着她可有受伤。
许是弱雨的目光太过温柔,似乎饱含着浓浓情意,封霁收起唇畔笑意,冷冷打量着正仰头同烟蘅小声说话的姑娘。
他知道这个女子,当初在灵孤道附近的河边,有过一面之缘。
他也曾调查过那一行人的身份,包括这个女子。
清河,人间的一个王府郡主。
怎么看都有股涉世未深的愚蠢,为何能得弱雨另眼相看?
封霁心中涌上一股杀意,就算他重伤至此,杀一个小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许是察觉封霁的不善,弱雨终于开口将他的注意引回。
“你有忙不完的事,就算我来,恐怕也没时间同我叙旧罢。”
这话听在封霁耳中却像是埋怨,他忙解释道:“我并非当真想杀他们,我知道你对南孚若的孩子一直视如己出,自然不会做令你伤心的事。”
弱雨不置可否。
“是吗?烟蘅亦是我故友之后,亦险些死在你手上,若非她及时掌控母神之力,恐怕现在我见到的,就只有他们三个的尸体了吧。封霁,你口口声声说寻了我三万年,可是三万年来,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呢?”
她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只是三万年,你的野心,早在三万年前便开始了,是我轻信了你,受了蒙蔽。”
故友之后?
烟蘅为这几个字疑惑着,她从未听说过爹娘和弱雨还有交情啊。
蓦地,先前看见弱雨时那股若有若无的熟悉感漫上心头,烟蘅在回忆里苦苦思索,终于抓住了那一丝熟悉感的来源。
“你是岚仪宫的姨母?!”
弱雨转头看向烟蘅,目光温和地点了点头:“好孩子,我一直瞒着你,你不会怨我吧?”
烟蘅怔然,片刻后才摇了摇头。
前因后果此时已经很显然了,当初弱雨为救孩子,在天界小住,住的就是岚仪宫。
而爹娘必然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那司昀的身份,他们应当也是知道的。
否则仅凭一个出身妖族的弱雨,就算有洛元尊者帮忙,也不可能将司昀的身份瞒得密不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