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帕子是当初崔帏之用手扶乔云裳上轿的时候,乔云裳让小牧转送给崔帏之擦手的,帕子角落还绣着一个“乔”字,小牧作为乔云裳的贴身小侍,不可能认不出这个帕子是乔云裳送出去给崔帏之的。
他紧紧地盯着崔帏之,似乎是想从崔帏之的脸上看出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小世子的痕迹,但很遗憾,面具如同一层面纱,挡住了崔帏之的脸,同样也挡住了他心中所有的想法,让人摸不清、看不透。
“是?”涂鱼没反应过来:“你想说什么?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被郡主救过?”
“是,是救过。”小牧堪堪话锋一转,这回轮到他急急地拉着涂鱼往外走了:“我们先出去吧,别打扰郡主休息。”
言罢,他就拉着涂鱼走了,临走之前还替崔帏之和乔云裳关上了房门。
房间内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了崔帏之和乔云裳。
崔帏之站在原地,背对着乔云裳站了很久,片刻后,才像是鼓起了勇气一般,缓缓握紧了拳头,转过身。
乔云裳依然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呼吸着,似乎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崔帏之也不知道是该失望还是庆幸,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随即缓步走到了乔云裳床边,撩起衣摆坐了下来。
两月不见,不仅崔帏之容貌变了,乔云裳也变得憔悴瘦弱不少,连昏迷中也紧紧蹙着一双秀眉,一副十分不安的模样。
崔帏之见状,心仿若揪了起来,一抽一抽的疼。
他捂了捂胸口,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随即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思念之情,摸索着伸出手,握住了乔云裳的手。
乔云裳的手依然温软细腻,崔帏之轻抚着,心中却无甚旖旎调戏念头,唯有深深的心疼。
自己才离开两个月,娘子就病了,这让他怎么放心去青州。。。。。。
他用另一只手细细地拨开乔云裳散落眉间的青丝,抚平他额心皱起的痕迹,顿了顿,才哑声道:
“娘子,我可能,要去青州了。”
他说:“我对不起你。。。。。。。原本说好了,回来就娶你,但我现在这个样子,不仅配不上你,还。。。。。。还怕吓着你,更怕你因为我的缘故,被拖累。”
崔帏之低下头,想要像之前一样习惯性地亲一亲乔云裳的手背,却发现自己隔着面具,并不能亲到,只能无限遗憾地将乔云扇的手背贴向自己的脖颈,
“梁儒卿害我至此,我定要复仇。但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且容貌已毁,不敢拖累你和崔家,只能自谋前程。青州苦寒,这一去前途不可预测,或有千难万险,谁也说不准,我不敢带你去冒险,只能让你留在京城。。。。。。好在我有拜托江梦然和爹娘,让他们照顾你,我也更放心些。。。。。。。”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好似自己也成了自己曾说过的啰嗦的双儿,只是临了临了要分别,总忍不住多说几句,毕竟这一去,可真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了。
他也不管乔云裳能不能听到,一口气将想说的话都说了一遍,说到口干舌燥,说无可说,才缓缓低下头,看着乔云裳。
他想低头吻一吻他的心上人,但却害怕摘下面具吓着他的娘子——
哪怕乔云裳现在昏迷,什么也看不见。
他这样狰狞丑陋的样子,是一点也配不上他的娘子了。
他只能反复抚摸着乔云裳的手背,直到乔云裳的手和他的眼眶一样,逐渐变的滚烫起来,崔帏之才慌忙松开手。
眼前模糊一片,崔帏之不敢再呆久,怕自己会哭,下意识站起身,急急想朝门口走去,却没料到刚刚转过身,手腕处却一重,他身体一僵,愣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拉住了。
“。。。。。。。。”
他不敢甩开拉住他的人的手,更不敢转身,怕撞见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里去,只能僵硬着身体站在原地,内心飞速思考自己是什么把乔云裳弄醒的,乔云裳听到了什么,如果没听到,他又该以什么样身份和借口理由离开。。。。。。。。
然而再多的想法,也被乔云裳的一句话彻底粉碎。
握着自己手腕的指尖力气渐大,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握住他手的人说话却是气若游丝的,差点让崔帏之忍了许久的泪彻底落下来:
“崔帏之。。。。。。。”
乔云裳道:“是你吗?”
崔帏之像是被烫了一样,猛地将自己的手腕从乔云裳的怀里抽出,狠了狠心,没有转过头,而是一言不发地往门外走。
可他还没有往前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人摔倒在地的声音,还有乔云裳护痛的低吟,崔帏之登时心中一紧,终究抵不住忧虑,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去,只一眼就吓的他差点魂飞魄散——
乔云裳见他要走,竟然不顾身体的不适,强行拖着病体下床追过来,却没想到支撑不住身形,竟然跌下了床,趴在地上,面色苍白冷汗层层,动弹不得。
崔帏之飞一样往回走,几乎是想也不想地伸出手将他扶起来:
“娘子!”
只这一句话,刚脱口而出,崔帏之就顿感糟糕,果然见被他扶起来的乔云裳眼眶中闪烁着泪花,就这样在他的搀扶下顺势坐起来,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崔帏之慌忙低下头,闭嘴不再说话,只是顾忌地上凉,小心翼翼地将乔云裳扶抱到床上。
乔云裳从始至终都攥紧他的衣袖不放,不让他离开,仰头看着崔帏之,伸出手想要去揭开他的面具,却被崔帏之伸手挡住:
“别。”
崔帏之看着乔云裳一瞬间变的失落的脸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低下头,不说话。
乔云裳偏了偏头,看着崔帏之,片刻后,道:
“告诉我,是不是你,崔帏之?”
崔帏之:“。。。。。。。。。。。”
他沉默。
他知道以乔云裳的聪明程度,估计早就猜出了他的身份,可他就是不想承认。。。。。。。。。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知道是你。”
乔云裳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可是为什么既然来了,却不让我看看你?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还活着?”
崔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