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帏之闻言沉默片刻,旋即笑了笑,
“母亲,若我还像三年前那样无知幼稚,早就已经死了千次万次了。”
他上辈子在狱中饱受折磨,后又被砍头,重生一次,又不幸掉下悬崖,差点残疾,后又面临毁容之灾,好不容易治好脸,蛊虫又日日夜夜折磨着他,差点发疯。
要不是念着在京城的乔云裳,他早就无法保持清醒,如同乔满那般疯疯癫癫六亲不认了。
温澹细细看着烛火下的崔帏之,看着他深邃沉冷的眼睛,脑海中又浮现出三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崔家世子,明明是一样的脸,给人的感觉却又大不相同了。
三年不见,他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开始逐渐变的沉稳、可靠,羽翼丰满,会保护妻儿了。
温澹只觉欣慰,但不知为何,又因为崔帏之的改变,而察觉出些许悲伤来。
在青州的三年里,崔帏之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情,又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温澹不敢细想。
她只是细细将崔帏之看了一遍,又拉着他的手聊到几近天明,直到天露出了鱼肚白,崔明殊和崔帏之不得不去上朝,她才恋恋不舍地送开崔帏之,给父子俩准备好饭食,然后等他们吃完,目送他们去上朝。
看着马车逐渐往皇宫的方向驶去,温澹不知为何,眼睛又再度湿了。
侍女站在她身边,见状给她递上手帕,不禁问:
“世子回来了,大娘子为何还要落泪?”
“青州是苦寒之地,可皇宫也同样是龙潭虎穴,我怎么放心,”温澹正欲用帕子擦一擦眼泪,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忙道:
“对了,快去叫管家备马。”
侍女疑惑:“大娘子要去哪?”
“去落雨村。”温澹迫不及待要去接自己的大孙子了:
“快去快去。”
“是!”
马车很快备好,温澹被扶上马,车帘被放下,咕噜噜的马车滚过青石板,发出吱呀的响声。
“到了。”
马夫“吁”的一声,拉住马绳,随即转头对马车里的崔明殊和崔帏之道:“侯爷,世子,可以下马了。”
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崔明殊和崔帏之睁开眼,闻言定了定神,随即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皇宫内部除了皇帝和几个妃子之外,都不允许纵马坐车,崔明殊和崔帏之都只能下来行走。
周围有不少官员都是顶着清晨的薄露来上朝的,看见了崔明殊的马车,有些相熟的官员本想迎上来和崔明殊一起走进去,可直到走进,看进崔明殊身边站着的崔帏之的时候,登时错愕地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不敢动,片刻后都齐刷刷地抬起手,擦了擦眼睛,似乎是在怀疑自己大早上没睡醒,集体出现了幻觉。
崔帏之没理他们,依旧保持着平静的面容,转身对崔明殊道:
“走吧,爹。”
崔明殊点头,两个人正想抬脚离开,忽然身后又传来马车停住的声音,崔帏之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只见马车的车帘被一双白皙的干净的手掀开,紧接着,一个穿着绛纱袍朝服的青年官员就被仆役服下了马车。
他下车时脸上还带着些许疲惫,白净清秀的脸上是遮不住的憔悴,但还是下意识掸了掸衣领,保持衣装整洁,才抬起头,往前走了一步。
崔帏之就站在原地,并不动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绛纱袍青年。
那青年原本心里揣着今日上朝要上奏的事情,因此没有关注到马车边的崔明殊父子,直到一道极其强烈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无法忽视,才微微偏过头,和崔帏之对上了视线。
只一眼,就好似过了千万年,江锡安彻底怔在原地,看着崔帏之,张了张嘴,刹那间便忘记了言语。
如果他的亲信在场,一定会说往日能言善辩的江尚书,竟然也会有失语的时候,果真神奇。
“江梦然。”见江锡安像是傻掉了一样不说话,崔帏之只好先一步开了口,笑道:“好久不见。”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江锡安,若有所思道:
“一别近四载,江大人早已不似当年了。”
江梦然手腕微抖,片刻后才发觉自己的脸上湿了,竟然是当着众同僚的面哭了。
但他张嘴说话时,语气里却带着轻快的笑意,只是嗓子堵得慌:
“。。。。。。。。。可本官觉得,崔世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同凡俗啊。”
他说:“这一次回来,还走吗?”
“不走。”崔帏之挑眉:“妻儿尚在府中,我又要走到哪里去?”
他意有所指:“倒是有些人。。。。。。。。。不能再留了。”
江锡安定定地看着崔帏之,片刻后缓缓点头:
“好。”
他说:“我帮你。”
第54章小小狗崽
崔帏之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江梦然笑。
江梦然见状,主动向前走了两步,和崔帏之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