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礼拜师父就要出院了。
秋华带着弟弟去池子里洗衣服,池子边的大青石上长了苔藓,滑的很。
秋深水凉,才洗了一半,关节冻得通红。
池塘边的柳树叶子全部掉了,光秃秃的柳条垂在水面上,像一个垂垂老者拄着拐杖在翘期盼着什么。
秋华想起吴新给自己编的花环,翠绿柔韧和枯槁无神在眼前交叠。
时光流逝,万物变迁。
秋华想得出神,弟弟手里收着池塘边的小石子,扑通一下扔进池子里。
小家伙见秋华被吓了一跳,咯咯咯笑个没完。
“阿姐,阿姐!哈哈哈!”
秋华不生气,跟着他一起笑,笑着笑着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大半个月以来,秋华潜心研究人像绣,刺绣水平更上一层楼了。
但终归是怕自己做不好,晚上睡的也差,原来神采奕奕的大眼睛这会儿显得很疲倦。
“阿姐,我中午想吃面。”
弟弟又扔出一个,小石子像是起跑线上的运动员,得令后一下子蹿出去,一下,两下,三下……足足跳了七下才钻进水底下。
“行,那我给你做猪油面!”秋华答应道。
他高兴地又撒了一把石子进去,嘴里还念叨着上学带的饭菜不好吃。
一时间,一团污泥从被搅和得从水底泛上来,张牙舞爪的让秋华没法再继续。
秋华佯装恼怒地看了看他,弟弟吐着舌头表示再也不敢了。
休息了一会儿,池底终于又平静下来,秋华漂洗完最后一件衣服,起身把木盆架在腰间,弟弟见阿姐洗完了也乖乖站起来,不巧的是他正站在一块满是青苔的石头上,脚下一滑,一只脚溜进了池塘。
还好秋华反应快,转过身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子,就在这时旁边伸出一双手来把弟弟提溜上岸。
秋华吓出一身冷汗来,这才注意到原来是刺绣堂的堂主,她要叫一声“蒋好婆”的。
“小猢狲,池塘边上不知道当心点啊,这种天掉下去,就算不要命,也要生场大病!你姆妈还在医院呢!”
堂主也姓蒋,今年六十多岁,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白胖老太太。
“蒋好婆。”秋华乖巧地打招呼。
堂主刚才还是一副严厉教训小辈的样子,一下就换上了笑脸回道:“秋华洗衣服呐?”
弟弟吐吐舌头,心里嘀咕:老太太变脸变得可真快!
“秋华,你师父什么时候出院?”老太太头半白,梳得光洁整齐。
“快了,下个礼拜就出院。”
“嗯,身体还是最重要,没事就好。就是她手上的活要辛苦你了,最近大家都忙,能不麻烦别人就不要麻烦。”她慈祥地看着秋华,伸手拍拍她,说,“不过,我知道你可以的。”
秋华受宠若惊道:“好婆,其实我心里还是担心得很,就怕坏了师父的名声。”
“你刚来的时候我看你绣的可要比我当年好多了,后生可畏啊!走,我这就跟你回去看看!”
这幅刺绣刚完成了上半部,包括头、额头和眼睛,堂主弯着腰仔仔细细地看,莫了抬起头朝秋华满意地笑。
秋华见这笑容,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