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五年六月二十,唐笑出生,是个软乎乎的糯米团子。
三天前的早上,二华从家里出,临行前叮嘱姆妈好好照顾罗珍,估摸着月底就要生了,这次去店里一周,下周就老实呆在家里陪着她。
在车上摇啊摇啊的,二华睡着了。
梦里的他也在摇,那是乘着一朵又软又厚的云,他探出身子往下面看,底下是一片蔚蓝的大海。
那是他想象中的大海,因为他从未见过真正的海。
“喂——我在哪里呢——有人吗——”
他朝着下面大喊,海面波光粼粼,耀得他眯起了眼睛。
忽然间,他注意到水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那是一道白色的影子在游弋,他使劲往下看去,一个不稳从云上栽倒下去。
“啊——”
他狂叫着,手脚并用,乱踢乱晃。
“没事没事,这一定是梦!”
忽然间,那道白色的身影冲破水面,二华觉得自己跌到一团软绵绵的肉垫子上,仔细一看:是条巨大的白色的鱼!
二华一下从梦中惊醒,接着便心神不宁隐隐有些担忧。
中午前到店里,手刚捧上饭碗,隔壁店里的小伙子跑过来说:
“二华,你家里人来电话了,有急事!”
原来二华刚走没多久,罗珍突然破水被送去了医院。
等二华从城里赶回来的时候,还好罗珍还没有生。
不过,他马上就高兴不出来了,阵痛一阵又一阵,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痛,那是一把把石锤砸在他的罗珍身上。
她被折磨地人不人鬼不鬼,眼神涣散,苦不堪言。
足足疼了两天两夜,孩子才生出来,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的,历尽人间至痛的罗珍惨惨一笑,给孩子取名为:唐笑。
孩子生出来六斤重,四肢健全,哭声嘹亮。
罗珍累的昏睡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二华趴在她手边,婆婆在,阿爸也在。
小唐笑也在。
一种不真实感涌上来,这就是呆在自己肚子里九个多月的孩子?这就当姆妈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小小的鼻翼下,从上面传了温热的气息,她手指微微颤抖。
是活的!
她轻松地笑出声来,笑自己幼稚,痛苦已是过眼云烟。
她又低低地流泪,孩子是健康的,自己的不完美似乎也被填上了。
秋华从塔河镇赶过来,给唐笑的见面礼是一件绸缎的刺绣肚兜。
晚上,二华和秋华在医院外面的黄杨树下坐着,脚边全是嗡嗡觅食的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