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
二华从城里回来,带着一家老小去太湖边溜达一圈,带回来一桶六月黄。
一大早,他拎了大半桶来,说要姆妈做面拖蟹,让大家尝个鲜。
秋华没吃过螃蟹,看看这些小家伙们张牙舞爪的怪吓人。
梁果果觉得新奇,蹲在桶旁边探着小脑袋往里头看。
此时的螃蟹也都是小宝宝呢!
瞧瞧它们一个个你扒着我,我扒着你,横着劈里啪啦在桶里一顿暴走,还是没能找到回家的路。
哎呀,莫不是我们走路的姿势有问题?
果果越看越有意思,伸出一根胖乎乎的手指去戳。
“哇——”
不多会儿,他手指上提溜着一个螃蟹宝宝哇哇大哭。
幸亏小螃蟹力气也小,并没有夹破他的手指,只不过是吓破了他的胆子,再也不肯去瞧上一眼。
姆妈以前在上海的时候见人烧过面拖蟹,也吃过。
她就着螃蟹背后,用两根手指捏起来,愣是它们钳子再硬也没法子夹人。放到菜板上,刀起刀落,小螃蟹被从中间一分为二,蟹黄流出来。
碗里倒上面粉,切开的那面沾面粉下油锅炸,全部炸好后,起油锅,下葱姜蒜爆香,蟹倒下去一顿爆炒,加黄酒、酱油和水,煮上十五分钟,将碗里剩下的面粉加水调匀倒进锅里,边煮边搅,加盐起锅。
这道菜费油、费面粉,吃起来还没多少肉,得亏是家里光景好了,不然哪舍得做。
但是,它的鲜美勾人当真是无与伦比的!
梁果果被夹了个嗷嗷叫以后连瞧都不敢瞧,更别说吃了。
“果果,尝尝嘛,可鲜了,好婆都把他们烧熟了,原来是青的,现在是红的。”秋华想给果果夹一个。
“不要,不要,它肚子还是白的!”
果果一顿嫌弃,惹得大家哈哈地笑,半盆面拖蟹一下子吃了个精光。
晚上还是吃蟹,秋华有些吃不动了,就挑了几根青菜,胃里有些不舒服。
等大家都睡了,秋华肚子里却是翻江倒海,看来好东西也不能多吃,不然肠胃就得造反。
一个晚上起来又躺下,躺下又起来,来来回回已经四趟了。
窗外的天似乎开始泛出亮光,黎明时分,安静得听不到一点儿声音,秋华心里念叨着:连草丛里的虫都睡了,我还在这里折腾!
刚嘀咕完,咕噜噜一阵,又要下床去。
等最后一次爬上床,秋华感觉自己浑身无力,意识已经飘起来了。恍惚中,她居然听到有人轻轻敲她的窗户,短而急促地喊着:“秋华!秋华!”
她惨兮兮笑自己:这都出现幻觉了!
“秋华!秋华!”
窗外又传来声响,她定下心来仔细一听,当真是有人在喊她,没错,是吴新的声音!
她一骨碌爬起来,出去开门。
吴新穿过夜色冲进来抱住她,他的头上湿漉漉的带着露水,所触及的每一寸皮肤都冰冰凉凉。
“怎么啦?你怎么现在回来?”
两人走进房里,刚关上门,吴新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秋华这才看见他面色白的吓人,嘴唇紫,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秋华忙从床上抱下被子披在他身上,吴新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两人就这么卷着被子坐在地上。
许久,吴新动了动身体,呼出一口热气。
这是缓过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