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台也顾不上陈焰川这个孙儿的心情了,只是走到傅行野身边,轻轻地在他肩头拍了拍,良久后才道:“三少,人生还长,先看开一点。”
傅行野微微侧身,躲开了陈台的手。
陈台心头一痛,但转瞬他想到傅震留下来的另一份只有他陈台一个人知道的那份遗书,觉得心里好过了许多。
宅子里事务忙,他也就没有久留,起身去排布人手了。
陈台走后,陈焰川嗓子眼苦涩得厉害,但他实在不会安慰人,就只是叫了声三少,说:“我这辈子,永远都不会背弃你。”
傅行野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然后他缓缓地单手撑地站起身,一边颓废地往前走一边朝陈焰川摆了摆手:“回去吧。”
陈焰川都忍不住眼睛一酸:傅行野的声音,已经沙哑闷沉得完全不像他的了。
他在傅行野身后点了点头,又加了一句:“三少,我们还有一大帮兄弟在等着你。”
傅行野脚步一顿,但他没有转身,用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说:“以后她的事,不必再报给我了。”
陈焰川心一沉,张了张嘴,可最后一个字也没敢多嘴。
……
而这边,楚颜站在二楼的窗户后面,静静地看着陈台走远,然后转身,直接去了傅震生前的书房。
只是一推开书房门,楚颜就被傅震那张巨大的黑白照片给差点吓破了胆。
她背紧贴着门框缓了会儿,不敢久留,就立刻去翻翻找找去了。
从小,傅震就是最为疼爱她的。
傅震的书房,他们几个亲孙子反而不敢进,只有她楚颜,想进就进,而且不管傅震是不是在工作或者练字画画,她都可以随意打扰。
而傅震也一向对她宽容,不管她多么顽皮,他都能笑呵呵地看着她,有时候还能陪着她玩一会儿。
所以楚颜对这里很熟悉,也很熟悉傅震存放东西的习惯。
陈台的习惯跟傅震大同小异,而且楚颜知道,傅震去世后,陈台一定会把与傅震有关的东西存放在这个以后都不会被允许使用的书房里。
果然,楚颜不过是在书房翻找了十来分钟,就在博古架上的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铁皮盒子里找到了那份遗书。
在伸出手去拿那份遗书之前,她也做过一番心理挣扎,甚至觉得傅震就在她身后看着她一般,让她毛骨悚然。
她咬了咬牙,闭上眼睛时猛地伸出手去,像炭中取栗般将遗书从铁皮盒子里抓了出来,死死地攥在手里。
心指尖触摸到纸张的感觉,反而让她很快又平静下来。
做都做了,就不必后悔。
楚颜睁开眼睛,打开那张纸,确认了上面的内容后,本想当场就将那份遗书给撕掉的,结果她偏头看了眼书房里摆放着的那张黑白照片,始终下不去手,再加上听到外面似乎传来脚步声,她就赶紧把遗书放进了自己带有拉链的口袋里,匆匆地贴到了门板后面去听动静,然后趁机出了书房,回了自己的卧室。
她窝在露台上的沙发里,在快要入夜的将黑未黑的天光里,拿着那份遗书反复地看了好几遍,也无数次地想要把它撕成碎片,可又怕连碎片都被人发现。她又想直接烧掉,可她房间里没有打火机之类的东西,贸然出去拿怕引人怀疑,再加上也怕烟雾引发消防报警器。
纠纠结结之下,楚颜头疼不已,加上这几天因为傅震的离世又没怎么休息,她就控制不住地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四周寂静一片,她恍惚间看到楼下院子里的装扮,被吓得头皮发麻,立刻转身就进了房间。
可转瞬,她又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在沙发上一顿乱翻,可最后她把沙发都换了个位置,都没有找到那封遗书。
她心下大骇,竟然一下子跌坐在地。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顺势手脚并用地趴在地上,又开始找了起来。
然后,她就看到了地上的那个痕迹很浅的脚印。
那个脚印很大,一看就是属于男人的,而且是鞋底沾过泥土而留下的。
楚颜脑子里嗡地一声,吓得魂飞魄散:有人在她睡着的时候进了她的房间,而且还拿走了那份将决定她命运轨迹的遗书!
……
傅震的葬礼在三天后低调举行,傅行野从墓园往外走时,绵延的细雨已经将他浑身都浸湿了。
同样穿着一身黑衣的楚颜撑着伞走到他身侧,与他并肩走在了一起。
早有收到内部消息的媒体候在墓园外面了,远远看见里面有一行神色肃穆的人从里面出来,立刻就开始狂拍模式。
沈韵清走在最前面,后面是傅行野和楚颜,再后面是坐在轮椅上的傅霄玉和傅槿东等人。
不过傅霄玉头上还罩了一件帽兜压得很低斗篷,几乎将他整张脸都遮住了,只留下一张菲薄的嘴唇和苍白得有些病态的下颌。
墓园的工作人员替他们拉开大门,沈韵清被人扶着先行上了车,落后几步的傅行野提脚跨出大门的时候,楚颜立刻就挽住了他的手臂,身子也贴上了他。
傅行野没有停下,只是侧头垂眸看了她一眼。
楚颜尽管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该抬头与他对视,可她实在又担心自己会被傅行野当众推开,所以实在没忍住,想要观察他的神色。
她一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双眼里满是乞求的光芒。
也不知道是自己打动了他还是傅行野已经打算开始执行傅震的遗愿了,傅行野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了。
他没有抽走手臂,更没有推开她,就放任她贴着自己。
甚至,两人到了车子旁边后,傅行野还主动替她拉开了车门。
楚颜太过受宠若惊,一时忘了反应,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还忍不住感慨万千地喊了声:“小野哥哥。”
傅行野抬了抬下巴:“不想跟我一台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