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行野没有动,只是用那双不再轻佻只一片深暗的桃花眼沉沉地盯着他。
常寻被他这么一盯,控制不住地有点后背发凉,就再次想起了六年前傅行野捏着豁口酒瓶往自己手上扎的那一幕,怒火和尊严被践踏的羞耻感瞬间将他淹没。
在情绪到达最尖端的时候,他猛走几步,一脚踹在傅行野腰侧:“你特码倒是跪啊!”
傅行野身子一侧,往后退了步的时候身子都微微弓起,额角瞬间就有冷汗冒了出来。
常寻一看他的样子,就冷笑一声:“最后再问你一遍,跪吗?你要是不跪,我和我爹可就去吃早饭了!”
傅行野缓过来,再次抬眼看他。
常寻早知道会这样,又是一笑:“想想聂长欢长着那样一副皮囊,确实让人心驰神往的。可惜她眼光不行跟了你,你看看你现在连……”
常寻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傅行野腿一弯,跪下了。
许是他骨子里都带着贵族式的优雅,所以眼下即便这样狼狈,他也是照旧优雅的。
他单膝落地,而后另一只膝盖也跪在了地上,但上半身依旧挺得笔直,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好像对于他来说,给常寻下跪,不过是他随意换了个日常的坐姿而已。
常寻完全愣住。
常卿身子一颤,立刻就朝傅行野奔过来:“你赶紧起来!”
他伸手去拉他,可傅行野看着瘦,却稳如磐石,半点没被他撼动。
傅行野只是看着常寻,然后将两只手撑在地上,缓缓地弯下腰去。
这是要按照常寻的要求,给他磕头认错了。
常寻已经吓得脸都白了,他不是无脑只图快活的纨绔,不会为了一时的爽快就真的这样彻底跟傅行野结仇。可傅行野真的跪了,他又完全震住了,一时都没办法做出反应。
常卿眼见没办法阻止傅行野,扑通一声也跪下来,偏头喝止常寻:“兔崽子,还不赶紧拉他起来!”
“我……我不要你跪了!你赶紧给我滚起来!”常寻大吼。
傅行野却不为所动,还要磕头。
常寻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赶紧说:“你不磕头我也兑现承诺!你要是再不起来,就算你磕一百个头我也不会答应你了!”
闻言,傅行野一字一句地道:“多谢。”
常卿闭了闭眼,站起身的时候也将傅行野一把拉了起来。
常卿看着傅行野膝盖处的两道泥印子,朝远处站着的佣人招招手:“先带傅总去换身衣服。”
“不麻烦了,多谢常叔的好意。”傅行野低声下气的改了称呼,又一改自己强的吓人的自尊心式作风,厚着脸皮问了句,“刚才常寻公子答应的事,不知道在您这儿作不作数?”
常卿还没来得及说话,常寻在旁边冷笑:“我爸最是惯着我将就我,只要我说行就行。你别在这儿墨迹了,要滚就赶紧滚!”
常寻本想借机撒气,结果气没撒成还受到了惊吓,正是浑身都喷火的时候。
傅行野不为所动,就等常卿一句话。
常卿叹气摇头:也罢,之前他也早就听说过雷云期这个名号,只不过想着他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就算画得再好又能有多少真本事,所以一直没有正眼瞧过雷云期的画。
但前几天雷云期自曝后,他饭局上的一个友人谈起这事,他就顺带看了眼聂长欢的画。
他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聂长欢的画里,有现在的画家都没有的禅意古意。晃一眼看过去,还以为看到了古画真迹。
他当时第一反应是聂长欢定是描摹了先人真迹,但是他这几日刻意查过,确确实实没有找到他所怀疑的真本。
因为常寻跟聂长欢也算有点渊源,所以前两日,常卿跟常寻闲聊时,就说了两句。他也确实表露过,如果那幅画是聂长欢原创,那她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苗子,值得好好栽培。
所以刚才常寻才顺口跟傅行野做那种承诺。
……
傅行野从常宅出来的时候,太阳的光芒才勉强铺满大地。
傅行野抬头看了眼日光,想到聂长欢,想到好好,一直坠着的唇角才微微勾起。
他弯腰坐进车子里,用纸巾擦掉了膝盖处的泥泞,启动车子离开。
宅子里,常寻已经连喝了三四杯茶,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你说他是不是被鬼附身了?”常寻全然失了在外面那副雅痞贵公子的斯文绅士气质。
“心浮气躁!”常卿慢悠悠地抿了口豆浆,只给了这四个字。
常寻还是忍不住:“你说他为了个女人,何苦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