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领见迎面的来人,只有十几个,却反而要请他们这一万多人避让,心中甚是不解。
王国麟就纵马上前三步,抱拳问道:“请问前面的老乡,你们是何人?你们人少些,我们人很多,怎么不先避让我们,反而要我们避让呢?”
前面的来人并不答话,而是站在来人的第四个手持小铜锣的老者,语气中充满疑问地问道:“对面骑马的官人,难道你们没有见到,是我们在经过吗?”
王国麟心中更不解了,但见对方说话客气礼貌,并无恶意,就问:“老人家,你们从我们旁边一点儿走过,并不妨碍我们行军的啊?
“再说,这种不算黑的夜晚,也还看得见,不会撞着的嘛,何必非要我们让开呢?”
“哦——”
多说了几句话,老者就听出了骑马的说话口音,“原来,对面的官人,好像不是本地人,难怪不让路呢!
“对面的官人,且听老朽给你们略作解释,就知道我们并非强人所难,要你们避让了。”
那个老者还是站在他的位置上,并没有因为要说话就上前几步,接着说:“首先请对面的官人谅解老朽不能上前来回话,就算老朽失理了。
“我们赶的这十二个人,并不是活人,而是死人,有的方死月余,有的已死半年了,就是说,这十二个人,是死尸……”
王国麟、李长庚、傅荣廷、黄真等凡是在队列前面一些,听见了这话的,无不心中大惊!
而且,无不从心底莫名其妙地冒上来一阵恐惧,更感到了阴风惨惨,一个个身上再次起了鸡皮疙瘩!
很奇怪吧?这些可都是杀人不眨眼,见血如见水的军人呢!听说了站立跳着走路的是死人,一个个却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就听老者继续说:“这是我们湘西地方特有的行当,我们师徒四人,都是世代赶尸匠。
“我们受死尸的后人或亲戚朋友所托,把因多种原因客死他乡的家人的尸体,搬运到家乡去正式安葬。
“但是,就算是活人刚死不久,经过多日运输,也会腐烂,所以运尸就不能够用车拉人抬,就更别说这些死亡多日的尸体了,就更不能见阳光和热气,否则尸体就会立即烂掉。
“我们这个行当,就是解决这个难题的。
“可能说来你们外地人都不会相信,尸体的主人把尸体托付给我们后,我们就要给尸体分别写上名字和托运向何处,还要给尸体贴上符印,并且给尸体满身洒上药粉,用斗笠遮住尸体头脸,已免吓着了活人。
“我们就用念咒语来敕令尸体行走或者停下,我们为了避免路人因不知道,误撞倒了尸体,那我们又得重新作法,重新施药,那就费事了!
“同时,也为了尸体不致于吓着了路人,所以就像打更一样,边走边敲锣示警,还要口头示警,这就是我们边走边敲锣喊话的原因……”
王国麟已经听得忘记了害怕,插问道:“那,敢问老人家,您们刚才说的‘屧子’,又是啥意思呢?”
“这个‘屧子’,就是被驱动的尸体的意思。
“我们湘西人,老少都懂,不管谁听到了,在路上的,就会提前躲开,在家里的,就会闭门关窗,直到我们的声音远去。”
王国麟到底还是不到四十岁的年轻人,好奇心蹿了上来,问:“老人家,您说‘屧子’见不得光,受不得热,这会儿你们赶着尸体走,是能够走,那白天怎么办呢?
“像这段时间,太阳大了,可就有点儿热了呢?”
“这个嘛,官人既然问到了,也不妨给你们说说。
“我们赶尸匠,没接到生意的时候,当然就和大家一样生活,但是一接到了生意,我们就得改成昼宿夜行了。
“我们必须根据尸体见不得光、受不得热的情况,每天天黑定了后就启程,早晨天开亮口前就停下来。
“有时遇到了客栈,但就算天亮还早,要是前面没有客栈,不管是寅时还是卯时,都必须得停下来,否则就住不了店了……”
王国麟兴趣又来了:“啊?尸体还能住店?那还不把店家给吓坏了?还有,是不是也要给尸体一个床位呢?”
“我们这里有这个风俗,店家也就不存在怕了,反正照尸体数收钱就是了。
“不过,床位倒是不用,我们赶尸的住一间客房,我们睡床,就把尸体赶在我们住房的门角后面,再用黑布罩着。
“店家知道我们白天在住店,也就不会把其他人带到我们的房间来了嘛。
“我们到了晚上走后,店家就换被褥,用硫磺熏房间,清洗好用器后,就可以另接顾客了嘛。”
“哦——,原来如此,你们湘西地面,还有这等风俗,这等法术呢!我们以前真是闻所未闻呢!”王国麟感叹道。
却说这个李长庚,年龄刚过三十不多点儿,比王国麟还小几岁,更是年轻人心性,这时听得兴趣起,翻身下马,一趟跑上前,说:“老人家,小可看看这些屧子到底长啥样,您放心,不会碰到的。”
老者赶忙说:“官人,官人,可千万别动手碰哟!”
李长庚说:“小可离得还有好几尺呢,老人家放心好了!”
然而,李长庚刚走近一些,还没来得及弯腰看看斗笠压着的面孔,说话这个老者前面的三个屧子,竟然一个接一个倒下了!
老者大惊,忙叫:“官人,你且快快退后,待老朽看看!”
李长庚自己也被吓着了,连忙退到王国麟马前,心里“咚咚”直跳!
老者俯身看了看他前面倒下这三具尸体,站起来说:“作孽呀,作孽呀!
“刚才上前来这位官人,把尸体身上贴的符印冲了,所以尸体就不能直立了呀!这下可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