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伺候先帝多?年,始终未能有?孕。德妃做梦都想要个孩子,想得几乎魔怔了。
德妃的娘家在朝堂上颇有?威望,德妃的兄长还是镇守沧州的名将。德妃的心愿是不
?会落空的。贤嫔可?以满足她。
短短一个月之后,贤嫔攀附上了德妃。
送走嘉元的那一天早晨,贤嫔亲手为嘉元换了一套新衣裳。
嘉元才刚满一岁。她还不?会讲话,嘴里咿咿呀呀的,像是含着一块糖,谁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贤嫔弯下腰,想把嘉元抱起来。嘉元含糊地喊了她一声“娘亲”,这两个字一出,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滚落。
她喃喃地说:“嘉元,好?女儿,乖女儿,总有?一天,娘会把你接回家……”
她食言了。
没过多?久,她又有?了一个儿子。
她经历了种?种?艰难险阻,终于在后宫找到立足之地。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先帝驾崩也是她全力促成。
她做尽了世间?一切恶事,才把自己的儿子扶上帝位。
她是当今太后,也是天底下最有?名望的女人。
太后从?睡梦中?醒来。她感到困乏,却没再入睡。或许是因?为她的年岁渐长,她比以往醒得更早些。
太后撩起青罗帐,打开一盏纱罩灯。灯火落在金砖上,映出星辉般朦胧的微光。
值夜的侍女跪地行礼:“恭请太后娘娘圣安。”
太后微微颔首。她倚靠着一只浅霞色的素缎软枕,黑绸般的长发垂落在身侧。她的鬓边已有?了银丝,仍然不?显老态,独有?一种?久居上位的雍容。
仁寿宫的大红纱灯都被?点亮了。这座宫殿以琉璃为窗,以金石为砖,以珍珠为帘,以玉璧为屏,灿烂的灯光照耀之下,处处都是金碧辉煌的景象。
今日?当值的二十名侍女都跪在寝殿之前,恭敬地向太后请安,为首的那位侍女名叫纪长蘅。近两年来,太后对她十分倚重。
纪长蘅原本是尚服局的“司衣”,负责记录后宫嫔妃衣裳首饰的收存情况。她做人很本分,做事很认真,各宫各殿的奴婢都尊称她一声“纪姑姑”。
四年前,太后把纪长蘅从?尚服局调到了仁寿宫。从?那之后,纪长蘅就成了太后身边的女官,勤勤恳恳地伺候太后的起居。
今日?正是纪长蘅当值。她服侍太后洗漱完毕,又为太后端来一碗银耳羹。那银耳也是御用的珍品,产自容州的深山,状若白玉一般莹润剔透。
太后并未进膳,只问?了一句:“皇帝的病情怎么样了?”
纪长蘅的心弦一霎绷紧。她如实回禀道:“内廷还没有?新消息传过来,倒是外朝发生了一件蹊跷事。侍卫来报,今日?寅时,还没到上朝的时辰,文渊阁的门前就聚集了两百多?个文臣,他们哭着喊着,闹作一团,惊动了徐阁老。后来徐阁老出面,安抚了群臣,事态就没那么紧急了。那会儿寝殿的灯还没亮,奴婢不?敢打扰您。”
太后轻叹一口气,纪长蘅退到一旁。
太监王迎祥跪到了太后的脚边。
王迎祥是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内侍。他在仁寿宫当了七年差,认了太后最宠信的老太监为干爹。
今年开春时,老太监暴毙了,太医宣称是“突发心疾”。太后也没追究,派人把老太监厚葬了。宫里人提起此事,纷纷赞颂太后仁慈。
王迎祥却感到恐慌。老太监身强体壮,还从?太后的饮食起居之中学到了保养之术,他绝不?可?能死于心疾!他的死因?是一个谜,深埋于荒郊野外。任凭他生前如何风光,他死后也只是一具不?完整的尸首。
太监都是净过身的、断过根的,这一辈子再也做不成一个健全的人。太监的恩荣,仰仗于他们的主子。王迎祥早已领悟了这个道理。他暗中?投靠了东无?,经常为东无?传递消息,迄今为止,太后还没发现他的行径。
他屏气敛息,利落地磕了一个头。
太后抬起左手的一根食指。王迎祥又跪了下去,毕恭毕敬地说:“奴婢斗胆,想请您放宽心,您是天地间?最尊贵的主子,您的慧眼洞察秋毫,宫里的大小事务都瞒不?过您……”
太后打断了他的话:“哀家没空听你的闲言碎语。”
王迎祥连忙跪伏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砖:“奴婢不?该多?嘴,请您息怒,求您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