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缘细思片刻,含笑道:“去皇城,今天是临夏节,我要给皇后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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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傍晚,夕阳斜照,光线贴在潮湿的金砖上?,仿佛是涨发的潮水淹没了?宫墙,偌大一座明仁宫,也显得寂静又?冷清。
皇后正在闭目养神。
八皇子安隐坐在一旁,断断续续地诵读《旧唐书?》:“既平京城,先封府库,赏赐给用,皆有节制……皆有节制……皆有节制……”
皇后睁开双眼,突然发话道:“皆有节制的后一句,应当是‘徵敛赋役’,这个‘徵’字,你怎么还不认识?前天你才跟着太傅学?过一遍,你学?东西要往心里去,不要总是左耳进、右耳出。”
安隐连忙跪了?下来:“母后息怒!求您息怒!”
皇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她?沉默地看着八皇子,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他像是一只被她?牵动的木偶,在她?的指引下,他才能?勉强表现得像个人?。
皇后长叹一口气。
太监前来报信:“娘娘,五公主又?来请安了?。”
皇后道:“让她?走吧,本?宫今日不见?客。”
太监躬身退下了?。
近日以来,明仁宫的奴才们过得不太好。前朝后宫的大权都被太后收走了?,太后身边的女官都比妃嫔更尊贵。昨夜萧贵妃自缢身亡,那消息也是先传给太后,再?传给皇后,等到皇后赶去储秀宫,萧贵妃的尸体已被运走了?,皇后甚至没见?到萧贵妃最后一面?。
明仁宫不再?是后宫的中心,明仁宫的年轻太监自有一股愤懑之气,对待若缘就比平时更无礼:“您请回吧。”
若缘站在门廊外的一级台阶上?:“皇后娘娘让你传话了?吗?”
太监没搭理她?。
若缘又?说:“今天是临夏节,我想给娘娘送礼。”
太监重复了?一遍:“您请回吧。”
若缘静立不动。她?怀里抱着一个包裹,也不知是她?从哪里收来的破烂。
太监斜眼看她?。
她?的驸马和侍卫都被土匪杀光了?,如此凄惨的遭遇,却没讨得太后的怜爱。太后调派了?拱卫司的五名高手,入驻她?的公主府,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宽待。或许太后也觉得她?很窝囊,她?身为公主,却连自己的驸马都护不住。
她?还赖在明仁宫不走。
过了?片刻,太监拱手作礼:“您大人?大量,别为难我们。”
太监这话说得客气,扬起的拂尘却扫到了?她?的衣袖。
若缘面?色阴沉地盯着拂尘,露出一种?古怪的神情:“滚开。”
太监给宫女使了?个眼色,扫洒宫女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拽过若缘,要把她?带到明仁宫的宫门之外,这般推搡之间?,包裹落到地上?,赤金缀珠的玲珑簪被踩得嘎吱作响。
“滚……”若缘惊声尖叫,“滚!滚开!滚开!!滚开!!!”
她?已经声嘶力竭,可是,她?的周围,无人?在意她?的声音。
她?尽力了?,尽力喊出最响亮的话,他们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依然如故地作践她?,只因她?人?微言轻、人?穷志短,奴才都敢欺负她?,对她?没有丝毫敬重。
她?遵照宫规,经常给皇后请安,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好声好气地说话,只换来一个又?一个的白眼。
在这个皇宫里,上?至皇帝,下至奴才,所有人?都在敷衍她?、轻贱她?,只等着看她?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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