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哭得打嗝,“凤栖殿……没……轿子。”
小狐妖直接撒手,幸好无忧顶着,才未让人一头栽下来,“别别,你别走,我……”孩子豁出去,“我去门外守着行了吧?”
狐妖面无表情地接手,目送小侍童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牵肠挂肚。
“关门。”白隐玉吩咐。
哐地一声,无忧不情不愿。
“走远点儿。”
“你!”无忧气恼,踟蹰须臾,才磨蹭着走出去几步。
白隐玉的目光凝在关阖的大门之上,他形容不出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手心触碰到的身体滚烫如火,承曦脑袋搭在他的肩侧,寂然无息。倏忽,几不可查的气音颤了颤,小狐狸回神,将耳畔贴了过去。
他懵了一瞬,随即泪湿眼角,承曦说的仿佛是,“……小玉。”
改天换日(十一)
风鸣从凤栖殿离开,悬着的心未曾放下,反而更加七上八下。他暴躁地围着硕大的宫殿绕了三四圈,法阵俨然,便是他也寻不到破绽。
将军臊眉耷眼,一筹莫展,缓缓步行离开。在去往兵营的路上,他蓦然打了个弯,另辟蹊径。
对于风鸣将军的到来,容礼预料之中,以礼相待,客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
风鸣虽是个粗犷的武将,但非是木心石腹,相反的,将军铁血丹心,重情重义,只是不良于言而已。先战神夫妇神陨最初那段时日,天宫处处微妙,众神谨小慎微,生怕不小心触了霉头。只有风鸣不管那一套,不仅不避嫌不畏缩,正大光明地往小殿下身边凑。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就连那个被天帝从凤栖殿要出来,扔到侍童堆里任其自生自灭的“野种”,他也极尽所能地照拂。
是以,在下凡渡劫之前,两个半大孩子对他的亲近和依赖,即便同样未诉诸于口,但他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的。正因为如此,重逢后的隔阂则更加令将军辗转难眠。容礼的若即若离,他勉强可以理解,毕竟这孩子打小身世成迷寄人篱下,之后境遇坎坷颠沛流离,难免多生防人之心。可小殿下的巨大反差他无从接受,明明少时那样外冷内热嫉恶如仇,短短几百年光阴而已,在上神漫长的生命里堪称弹指,怎地就彻底转了性子,竟然会为了护佑一个魔族余孽不仅是非不分,竟然连性命也不顾。
中止涅槃,硬抗天雷……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份、责任?九天战神,身系六界,岂可如此不计后果,没轻没重?
“公子……”风鸣一口灌下浓茶,也喝不出滋味来,称呼出口之后,又不知如何接续。
“将军有话直说。”容礼则游刃有余。
“好,”风鸣叹息,“在下是个粗性子,若言语失度,请公子见谅。”
“关心则乱,”容礼洞若观火,“将军对殿下拳拳珍重,说一句恩师如父亦不为过。”
“岂敢,岂敢。”风鸣急忙摆手,“我资质愚钝,勘不破七情六欲。”
容礼失笑,“将军情劫难度,怕是不仅仅因着被下了绊子吧?”
风鸣:“呃……嗐!”容礼调侃的这一句,拉近了彼此疏远的距离。风鸣性子直,“那些个无耻之徒,瞅准了老子六亲不认,整些叽叽歪歪的戏本子,生生困了我七百年,你说缺德不缺德?”
“哈哈,哈哈哈。”容礼不客气地笑出声,“将军孤家寡人度过这些年,不冤枉。”
“所以啊,”风鸣言归正传,“我属实琢磨不明白,殿下究竟是年少懵懂被骗了真心,还是让那狐妖的魅惑之术迷了神智?”
容礼严肃,“据我所知,都不是。”
风鸣困惑不解。
“将军,”容礼有理有据,“懵懂这个词恐怕与殿下牵不上瓜葛,承曦虽年少,但哪怕是在二三百岁的稚嫩年纪,他也分得清黑白真假,甚难受骗上当。”
风鸣仔细一琢磨,的确是这么回事,小殿下少年老成,何曾轻狂轻信过?容礼所言,自然而然客观笃定,以至于话中直呼殿下名讳,如此大不敬之事,风鸣竟也未察觉到不妥。
“至于魅惑之术,”容礼摇头,“莫说那狐妖道行尚浅,便是狐王亲传,在身经百战的战神殿下面前,也不过班门弄斧,根本谈不上迷失一说。”
“可他身上所携魔息强悍。”
容礼冷笑,“若是那孩子懂得驾驭,还会任人宰割吗,这天宫早该人仰马翻了。”
“那究竟是为何?”风鸣朽木不开窍。
容礼直言不讳,“为着两情相悦。”
“两……”风鸣哽住,舌尖发麻,他觉得这个陌生的词恁地烫口,吐不出咽不下。
容礼反问,“将军,不然你以为还可能是何种缘由?”
风鸣:“……”无言以对。
“事已至此,纠结起因徒劳无益,将军此行,目的也不仅仅在此吧?”
容礼比少时更加敏锐犀利,风鸣本意是打算弄清楚来龙去脉,有的放矢永绝后患,可他的榆木脑袋能够想到的无非鬼魅伎俩,对症下药,破除便是。
这“两情相悦”要如何斩草除根……将军心急火燎,毫无头绪。
容礼好心提醒,“棒打鸳鸯适得其反,将军滞留下界大约也见过那些越是蛮横干涉愈加弄巧成拙的情形吧?
可不是吗?风鸣阖上眼帘,凤凰幻象抵御天雷的场景倏忽从眼前划过,足以令他心惊胆战心有余悸。岂止是弄巧成拙,简直胆大妄为,不计得失。也不知殿下是如何算到的,居然用古佛继位的祥云作为遮掩,而他刚刚在来时路上听闻,那位新晋古佛本来是要下凡苦修的,无意承袭佛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