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爱分尸,喜爱鲜活的血液,喜爱看着别人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痛苦地感到身体里的血液慢慢流失。
生前他杀过许多人,但都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他想杀人,又畏惧于爹娘的失望,只好出去揭榜,找到那里朝廷也束手无策的恶人,将其折磨致死。鲜血的流逝仿若红色的玫瑰盛宴,在程琛言眼前绽放出,让他心跳加快,浑身颤抖。
一对年纪相仿,相貌般配的男女站在凉亭下说话,微风习习,身侧的银杏树也在抖动着叶子,时不时有婢女们驻足偷瞥。
程琛言就站在不远处,将眼前的一幕收入眼底。
婢女们的窃窃私语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夫人和苏公子可真般配啊。”
“对啊,真是可惜了。”
可惜?可惜什么?
程琛言不知晓,只是心里突然生出几分阴翳来。
他想,他又想杀人了。
原本他已厌倦了杀人,成为鬼魂后,杀人的次数寥寥无几,当时心中升起的燥意让程琛言又生出了杀人的冲动来。他便依言做了,只是那溅出的血液只让他激动了几秒,紧接着,无尽的空虚感袭来。
程琛言想不通,他又坐在了屋中,他在等着李春雪回来,只是等了许久,等到太阳逐渐要落山了,才将人等了回来。
果然。李春雪总有一种魔力,她只用说一句话,便能将自己心头的燥意抚平,仿若清泉流淌而过,只余平静与惬意。
程琛言唇边的笑意更深,他将人拉在了自己的腿上,在她的耳边轻蹭。
耳鬓厮磨之际,他静静地想着,如果这样也不错,他的一生太长了,陪着李春雪过完百年,待他无聊之际,便了结了自己,下去陪李春雪。
正欲想着,一双手将自己推开。女子挣脱他的怀抱,跳了下去。
“我累了,程公子请自便吧。”
李春雪心头正烦闷着,哪里会惯着他。她有一种能力,一种辨别人心的能力,在家中时,她会观察爹娘的脸色行事,在发觉他们开心的时候,她凭借着聪慧灵巧,能让自己和妹妹吃饱饭;在发觉他们气愤之时,又暗自收敛,降低自己与妹妹们的存在感,以此少挨一顿毒打。
如今也是,在察觉到程琛言对自己没有杀意的时候,她便学会了踩着梯子往上爬。在不让程琛言生恼的同时发泄自己的不满情绪。
果然,程琛言心情正好,被她这样敷衍也不生气,依旧笑意盈盈。
“夫人去歇息吧,我守着夫人睡。”
即使知道程琛言现在心情不错,这话还是让李春雪一惊,她忍不住回头奇怪地看了一眼程琛言。莫不是中邪了吧。
她摸了摸香囊中的匕首与药丸,乱跳的心脏渐渐平息。
女子忽然转过身来,小跑过来,她张开手心,月牙白色的香囊映入眼帘。
“答应给你缝的香囊。”
程琛言也愣了愣,他接过香囊,微微弯眸:“谢谢夫人。”
香囊缝着罗纹样式,轻嗅之际,还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程琛言兀自勾起唇角,只觉一向冰冷的胸膛忽然开始散发起热意来。
阴湿男鬼“你为了苏祯学要杀我?”……
爱是一种可恨的东西。
昨日程琛言还在为李春雪送给他的香囊心悸,今日便只觉浑身冷得刺骨。
他冷眼看李春雪与苏祯学站在一起说话,女子背对着他,他看不见李春雪的神情,却将对面苏祯学痴态与欣喜之意的眼眸尽收眼底。不知说到什么,李春雪惊了一下,手下意识落在苏祯学手背上,又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挪开,徒留男子不自在的神情,脸上尚有红晕。
他心中的燥意愈发浓烈,一双眼眸陡然失了笑意。
李春雪还在为刚才的冒失感到尴尬,她实在是太心惊了。今日碰到苏祯学,他似乎破相了,简单包扎下,依旧可见伤口之深。天底下一向对女子的容貌较之男子更为苛刻,但容貌总是重要的东西。不提其他,苏祯学尚未娶妻,突然破相定会对此产生影响。
倘若是自己碰到,悄悄走掉也未尝不可,只是苏公子的目光蓦然与自己相撞,这种情况下再走便是有失礼节,出于礼貌,李春雪走上前简单问候了几句。
只是说着,她的心有些惊了。
李春雪问苏祯学的脸是如何了,对方竟也是一脸茫然:“实话说来,某也不知晓,昨夜与老师说了一会儿话,眼见天黑了,便告辞回房,或许是天太黑了,某自己摔得严重。”
说着,他自己也知晓这理由的牵强,摇头笑道:“无妨,不是什么大伤。”
李春雪暗自敛眉,心底的直觉在告诉她这事应当是程琛言干的。
昨日他莫名其妙地提及苏公子的名字,言语里满是厌恶,紧接着苏公子便破了相,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便匆匆告别。
李春雪回屋的路上,仍在心悸中。
踏进屋门的那刻,竟是平静下来了。屋中没有程琛言的身影,她在椅子上坐了许久,起身去熬了一碗粥。
粥的香味传来,回屋的途中,碰到了程老夫人,她关切地问道:“春雪可是饿了?怎么不让厨娘做饭?”
李春雪的手指微颤,回道:“没事的娘,我就是突然想喝粥了,下次也给娘熬。”
程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那好那好,下次我可有口福了。”
月落乌啼霜满天,李春雪熬好了粥,却没急着回屋,她在凉亭里坐了许久,思考了许久,久到太阳落山,才慢吞吞地将粥又热了一遍,端着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