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刚踏进屋门,程琛言坐在椅子上,奇怪的是,他垂眸看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春雪看到他恍惚了一阵,忽然想到不知从何时起,程琛言竟是会按时地坐在屋内等着自己。
她坐到了程琛言的对面,将冒着热气的粥放置在桌上,热气模糊了李春雪的眼前,面前的程琛言也变得愈发深不可测起来。
青年抬起脸颊,面上依旧挂着笑容,他轻佻地笑着:“你回来了。”
李春雪嗯了一声。
气氛沉默了。
她忽然下定决心,抬起眼眸:“苏公子脸上的伤是你弄的吗?”
程琛言唇角弯起的弧度慢慢抚平,他慢条斯理道:“是呀。”
李春雪实在困惑:“为什么?你还在怀疑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吗?”
除此以外,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程琛言甚至与苏祯学连面都未曾见过,在提起苏祯学时,程琛言的言语之间满是浓浓的恶意。
“因为他喜欢你。”
程琛言慢吞吞道,他说得很认真,仿佛在回答夫子问题一样。
他当然知晓两人之间没有什么,但他讨厌苏祯学看向李春雪的眼神,那是对他的妻的觊觎。
也幸好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所以他只是包容地将那苏公子的俊俏面容伤了,不然伤的就是支撑脑袋的东西了。
程琛言兀自弯了眸,他想,他现在可真是脾气太好了。
李春雪微微抿唇,她一直都知晓程琛言的心性之恶劣,接触得越深,愈发心惊于他的狠毒。那苏公子与她之间清清白白,即使真如他所言,也不至于这样伤人。
热粥的热气翻滚着,程琛言笑道:“这是夫人给我熬的粥吗?”
青年笑眯眯地看着李春雪,她的心里忽然有些慌乱,微微偏头,嗯了一声。
程琛言唇边笑意越来越深,眼底的冷色也愈发浓烈,仿若一潭死水般孤寂。
冷玉般的手指落在碗的边缘,轻轻滑动:“既是夫人亲自熬的粥,我自是不能辜负夫人的美意。”
话虽如此,心中的恶意却在不停地酝酿中。
轻轻抬手,热粥便顺着口腔滑落到胃里面。
程琛言再抬眸时,一双墨色的眸子都红了。他只觉自己的一颗心都要碎了,年幼之际,那只曾受自己喜爱的小花猫死后,他的心里只有畅快。
不认主的猫,死了甚好。
眼下他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子,却觉得心被扯得七零八落。
李春雪的背后贴上了一个身影,对方阴冷的气息缠绕在自己的耳边:“你为了苏祯学要杀我。”他平静地说道,仿佛没有一丝不快,紧接着,耳垂被人含在口中轻轻舔舐。李春雪的身子微微颤抖,听见他的话语,睁大了眼睛,她想要反驳,却被人搂着肩膀转过身来。
看到程琛言此时的模样,她微微心惊。以往程琛言在露面之时,总是笑着的、神秘的、令人恐惧的,现下他实在狼狈极了。即使衣冠整齐,也能看出的狼狈。他冷着脸,眼里甚至隐隐透着些许扭曲的恨意与嫉妒来。
便见那玉面公子忽然掀唇笑了笑,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攀上自己的脖颈,微微收紧,窒息感传来,李春雪的面色迅速红紫,她瞪向程琛言,在她的注视下,青年的面上竟然浮现出几抹红晕来。
“春雪,你想杀我,我便依你,但我舍不得你,更见不得你与那苏祯学双宿双飞,我想让你陪我,你自是愿的吧。”
说着,他的另一手爱惜地摸上李春雪的脸颊。
一边安抚,一边收紧力度;一边怜爱,一边充满杀意。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放在一个人的身上,只觉他既割裂又融洽。
“一、二、三……十”青年慢吞吞地数着,在第十下的时候松开了手,李春雪几欲窒息,好不容易得来放松,连忙按着胸腔拼命吸气。
下一秒,又被掐住脖颈,李春雪在瞪大眼睛的同时,知晓不能再束手就擒了,自己坚持不了多久的。
她拼命地拍打着程琛言的手臂,企图自救,她的眸中含着祈求,看着那双眸子,程琛言心中的激动倏忽间烟消云散。
他的面上浮现几分迷茫,手中的力度松了。
被束缚的女子也随之落了下来,她坐在地上,拼命地喘着粗气,眼角还闪着泪花。
程琛言垂下眸子,他本想着李春雪既然为了苏祯学要杀了自己,他哪里肯如愿,只想着将她杀了,收了她的魂魄,与自己日夜相守。
李春雪受了外面牛鼻子的指使,却不知那破药丸根本伤不了他。这般想着,看到女子几欲窒息的狼狈模样,他还是忍不住心头微软,始终没真正使出力度来,而不是像方才那般轻飘飘的,仿若玩闹似的。
罢了。
等了许久,依旧没见身体里的药效发作,青年愈发迷茫了,他微微垂眸,看向坐在地上的女子。
李春雪此时也喘过来气了,她瞪着程琛言,只觉气不打一处来。怒火燃烧着胸膛:“我哪里要杀你了!”
脖颈还在隐隐作痛,她想着想着也有些委屈,她知道程琛言心肠狠辣,在看到苏祯学的模样时,也在恐惧他日后是否会对自己下手。
想到那老道士给她的坠魂丹,李春雪犹豫着是否要拿这个来对付程琛言。犹豫之下,还是将那药丸碾成碎末,丢了出去。
或许是程老夫人对她的关怀,李春雪不忍让她的亲生儿子魂飞魄散;或许是那进入的两次梦境,程琛言遭同窗欺凌、害怕、辱骂的经历让她心生怜悯;又或许是他出面相救自己的几次经历,都让李春雪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