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采药?”
他语气仍旧慢条斯,但态度比刚才给她传音的时候缓和了很多,似乎还有点端着,听这?语气总感?觉他在克制着什么情绪,似乎不克制着,那情绪就要喷薄而出。
裴朝朝动作停了一瞬,随后又很快想明白他态度转变的原因,无非是看她出门太久,气急败坏来抓奸,结果一过来却发现她身边根本没人。不仅没人,而且她还真的蹲在一片药材边上,一株一株翻看药材幼苗。
她嗯了声,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算是吧,都没成熟,在找能用的。”
她觉得好笑。
也不知道赵息烛是刻意忽略了,还是根本没来得及想,他足足隔了将近三个时辰才出来找她,就算她真和别人有什么,这?时候该发生?的也都发生?完了。这?将近三个时辰的时间,足够她把?从昼赶走,再把?薄夜留在他昏倒的那棵树下,自?己走过来找药材了。
那一边。
赵息烛听她嗯了声,又沉默了。
但她一直在翻看药苗,始终没有再说话,他安静看了她半晌,视线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后突然一下蹲下身,就蹲在她旁边,问:“你在给谁找?”
赵息烛觉得自?己有点明知故问。
她难道还能给别人找药不成?
但他有点受不了这?种安静的氛围,就是想说点什么,也可?能是想听她说,这?药是给他找的。
他问完话,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裴朝朝,等她回答。
裴朝朝则是翻完最?后一棵药苗,也不看他,漫不经心说:“不是给你的。”
这?是实话。
给薄夜找的。
她还指望着薄夜恢复记忆呢,但就薄夜现在别说恢复记忆了,连醒来都男,就他那个半死不活的状态,至少也要身上的伤愈合一点了才能醒来。
她说完话甚至还看了赵息烛一眼?,因为难得说实话,所以表情格外真诚。
赵息烛愣了下。
下一秒。
裴朝朝就挖出几株稍微成熟一些的药苗,将幼苗拢在衣衫里,然后用了个瞬移术,直接回了司命宫。
她太会操控人的情绪,给了赵息烛几天好日子过,要收回的时候也是慢慢的,现在给他的好脸色就少了,不像前几天那样经常对着他笑,高高兴兴和他说话。她态度的变化不至于微妙,能让赵息烛清晰地感?觉到,然而又不至于大到让赵息烛立刻笃定她前阵子就是在做戏,心里一点都没他。
这?样介于微妙和突兀之间的态度转变,最?能逼人发疯,让人觉得她好像变了,但又好像能为她的变化找到借口?,然后开始琢磨她到底变没变。这?样反复的拉扯可?以消耗掉人所有的精力?和期待,由?此变得惴惴不安,患得患失。
这?样缓慢地收回之前的好,像用生?锈的钝刀子割肉,让痛意叠加起来,连绵不绝,一下比一下更疼。
这?远远比干脆利落的一刀令人痛苦。
赵息烛看她就这?样瞬移走了,眼?睫颤了下。
他感?觉她就像很讨厌他,讨厌到完全?不想和他呆在一起一样。
但怎么可?能呢。
昨天前天还好好的,没道突然讨厌他。
别的都不提,她要是讨厌他,怎么可?能帮他采药?
赵息烛突然烦躁起来,烦躁到心口?在发酸,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他刻意不去想裴朝朝的本性,不去想她有多会操控人心,她都失忆了,以往再会操控人心,现在也没动机。
或许是他刚才不分青红皂白,传音阴阳怪气她,惹她生?气了。
赵息烛想了半天,太阳穴都开始突突跳了。
感?应到裴朝朝已经回了司命宫,他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也用了个瞬移术,跟着回去了。
裴朝朝回到司命宫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个离寝殿近,又不容易被发现的房间。
她现在恢复记忆了,知道自?己以前给薄夜布下的囚禁阵法?要怎么运作,于是她略略施法?,正式启动了那囚禁阵法?,将范围圈定在了这?小房间里。紧接着,薄夜就出现在了房间里,像被她隔空瞬移过来了,他还是晕倒的姿态,区别不过是从倒在布满枯叶杂草的野地上变成了倒在房间里干净的地面上。
裴朝朝愿意帮他采药疗伤就已经是看在他还有用的份上了,不可?能帮他清,于是把?人瞬移过来以后,又把?房间门一关,就兜着一袖子的药苗走了。
她采回来的药苗都是相对来说长得成熟一些的,现在还没药效,还要种个十天半月的才行,所以她都是连着根采的,准备带回来移植。
司命宫里就有种灵植的地方,裴朝朝把?药苗带过去,准备种。
这?时候。
赵息烛也瞬移回来了。
她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快帮我找个花盆来,我要把?这?些药苗移植进去。”
她使唤他使唤得心安得,就好像刚才一言不发就瞬移回来的事情不存在一样。好像她根本没生?气,也根本没不他,就只因为往怀里拢了不少药苗,来不及再说别的话,所以先回来了。
她态度太捉摸不定,像一把?铡刀悬在头?顶,不知道它会不会落下,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落下。
赵息烛沉默了一瞬,有点昏昏沉沉的错觉,去帮她搬来几个花盆。
他搬花盆的时候,突然没头?没尾和她说:“我把?你带回来的菜苗烫死了。”
裴朝朝一顿,思索了一会,才想起来他说的菜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