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常先生怎住的如此之远?”
“常先生是云游在外的侠客,但又饱读诗书,据他说,他每年会选一个地方呆上一两年,记录下这里的风土人情。半年前他来这里的时候,小少爷刚好在院子里晒草药,被他看见了,说小少爷品性非凡,强行拉着他要收徒,叫他学字,小少爷也没有反对,我也没有办法。”
涂鱼说:“不过郡主你放心,你寄来的银钱,我都给少爷买了鞋子和衣服,还有笔墨纸砚,家里吃的用的,他总是最好的。我和孩子他娘平时也不让他下地干农活,他除了识字读书之外,最多空闲的时候帮忙晒晒草药,晚间洗一洗自己的衣服,别的就没有什么了。”
说到这个,涂献就从涂鱼的肩膀上冒了出来,开始吭叽吭叽:
“爹爹偏心,总是让我烧水干活下地喂鸡,但却从不叫真真哥哥干活的。”
涂献摸了摸涂献的小脑壳:
“你要是喜欢读书,爹爹也不让你干活,谁让你一天到晚皮的和猴似的,总挨你娘的竹棍。”
涂献又不吭声了。
乔云裳虽然放心了一点,但终究心里急,又忍不住道:
“那真儿什么时候能回来?”
“小少爷可能黄昏才会回来。”涂鱼道:
“夫人不若就在我这里歇一会儿,用过午饭之后,再等一等小少爷。”
乔云裳也没有办法,只好同意。
吃过晚饭,涂鱼还带乔云裳参观了一下崔降真的房间,发现涂鱼真的没有亏待崔降真,虽然屋子从外面看起来寒酸破败,但全家只有崔降真的屋子瓦片不漏水,门窗也严实,晚间并不漏风,被子还是柔软舒适的锦被,床边放着一个专门给他用的红木衣柜和崭新铜镜,这是涂献想都不敢想的待遇。
“郡主给的银子虽然多,我这么多年也攒了不少钱,可我总怕财一外露,会被有心人察觉,使小少爷遭到追查,甚至被杀害,所以一直没有修缮房屋,也从不穿锦衣,就是怕被人发现不对劲。”
涂鱼见到乔云裳来了之后整个人明显都松了一口气,话也明显多了起来:
“所以郡主这一次来,是想把小少爷接回去了吗?崔世子他回来了吗?小少爷是要回崔家认祖归宗了吗?”
面对这两个问题,乔云裳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回答。
正在两人面面相觑之间,忽然涂家娘子在院外喊了一句:
“真真回来了。涂献,你哥哥回来了。”
“嗯。”虽然童声清脆,但不知何时已经带上了些许稳重,乔云裳忽然心尖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真真哥哥!”
涂献虽然嘴上怪涂鱼偏心,可是却很喜欢崔降真,几乎是一听到崔降真的声音就丢下自家爹跑了出去,抱住崔降真不放:
“哥哥,晚上娘亲做了小鸡炖蘑菇!我们一人一只鸡腿好吗!”
“好。”又是一阵平稳的回应。
乔云裳闻言,眼睛一酸,忽然有些想哭。
他被小牧搀扶着,几乎是踉踉跄跄地往门外走,走到门边时,仿佛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只倚在门边,用颤颤巍巍的目光注视着崔降真。
崔降真余光注意到自己的房间里似乎有人走出来,诧异地转过头去,猝不及防地和乔云裳对上了目光。
一双酷似他父亲的灿金色双眸,如同阳光下的琥珀那样耀眼,皮肤白皙似雪,清灵如同雪水化就,不见一丝一毫的瘢痕杂质,而纯黑的头发则整齐地扎成双髻,用半透明的黄色发带系着,随风轻扬。
这下不会错了,这个小孩才是自己的儿子,崔降真。
如果乔云裳一开始还因为自己认错了人而心有顾虑的话,此刻看到崔降真的那一眼,他就笃定,这个小孩就是他的儿子。
原因无他,崔降真和崔帏之长的太像了——
尤其是那双眼睛,与旁人格格不入,如果不刻意加以伪装,真的一眼便能分辨。
好在他将崔降真送进了这个无人问津的小村落里,如果把他带在身边带大,一定会被人发现不对劲。
想到这里,乔云裳又是庆幸又是心酸,思索间,已经情不自禁地倚在门边再度落下泪来。
“?”崔降真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乔云裳,虽然不解,但还是双手抱着行了一礼:
“请问你是?”
“真真,他是你的娘亲。”涂鱼从乔云裳的身后走出来,看着崔降真道。
崔降真:“。。。。。。。。。?”
他懵了几秒,随即诧异地看着涂鱼:“爹,你在胡说什么呢?”
“我没胡说,他真的是你的亲生母亲。”涂鱼抱歉道:
“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你,你其实不姓涂,姓崔。你是崔世子的长子,但你父亲在三年前遭到旁人追杀,你母亲为了保护你,就把你托付给我,我带着你回到了落雨村,对外只说你是我的孩子,以此来掩人耳目。”
崔降真:“。。。。。。。。。。。。”
他眼睛闪过一丝惶然和惊恐,表情也开始变的不太自然起来,握紧拳头,站在原地没有动,似乎是在努力思索涂鱼说的这番话,到底是在诓他,还是真的。
乔云裳见状,缓步走到崔降真面前,随即半蹲下身,和崔降真平视。
他在看崔降真,崔降真也在看他。
乔云裳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抚摸一下崔降真的脸颊,但却被崔降真下意识躲开了。
乔云裳:“。。。。。。。。。”
他强忍下心中的悲伤,但眼睛却还是不自觉淌下泪来,在月光下亮晶晶的,
“真真恨娘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