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行野没接话。
傅震等了几秒,摘掉眼镜放在桌上,眼睛看着眼镜:“行野,为了她一个,连爷爷和两个哥哥都不要了?事情…”
“是你们不要我。”傅行野接了一句,但立马后悔说了这句话,他表情里顷刻间就布满阴霾和快要压抑不住的暴躁,“如果您让我回来,是为了说这些,我还有事,不奉陪。”
他转身就走。
“行野!”傅震剧烈地咳嗽了声,双手按在轮椅扶手上,手背只一层皱着的皮,“行野,你…你回来…”
见傅行野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管家大着胆子上前拦住他:“三少!”
傅行野倏然抬眸看他!
管家只觉脊梁骨一凉,禁不住往后退了步,脱口就颤声道:“老爷子没多少日子了!”
傅震大喝:“陈台!”
台叔顾不了了:“别瞒着了,老爷子!如今这些少爷后辈,还有几个经常回来?您再不说,要盼他们到什么时候?”
傅震闭上眼睛。
傅行野缓缓转身,看了眼傅震,又回头看台叔。
台叔在他的逼视下,痛心解释:“半年前,老爷子就开始不好了,只是苦撑着没让人知道。这次听说…听说太太去找你了,老爷子实在担心你,知道你又去了诊所,他这样子又没办法轻易出门,这才忍不住联系你过来呀!”
说完,台叔转头去看傅震,傅震望着傅行野身侧那只包扎过后的手,隐约可见当年风雅之姿的脸皱得厉害。
本就清净的空间里,顿时就没了声音。
几人各自沉默着。
最后还是傅震先开口:“行野啊,别急着走,去茶室陪爷爷品一杯,如何?”
傅行野点点头,默了默有些不自在地接了句:“您喝茶的习惯还是没变。”
傅震见他开口,知道这是答应了,顿时就笑了,转动轮椅朝茶室去。
傅行野跟在他身后。
傅震亲自烧水沏茶,最后一杯冒着袅袅香气的茶推到傅行野面前,傅行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如何?”傅震殷殷地看着他。
傅行野点头。
傅震立刻哈哈大笑,自己也端了一杯茶开始细品。
爷孙两个,就这喝茶这事,慢慢地也就能聊上了,氛围还算松快。
傅震一直有意把控话题方向,尽往傅行野爱听的方向去,所以不多时,就提到了聂长欢。
傅震没有责怪傅行野都快要订婚了,却没将孙媳妇儿带来他过目,反而有些好奇的样子道:“听说这位小聂姑娘前不久还拿了全国冠军?”
提到聂长欢,傅行野的脸上隐约有了点笑意:“运气好。”
傅震见傅行野说话的时候,连一直敛着的眉峰都不自觉地扬了扬,心里顿知谭明雅之前那样做、是又做了蠢事,一时心绪复杂,但面上还是跟着傅行野笑了:“虽说只是一群学生之间的较量,可也不容小觑。行野啊,你可要多多帮衬她,不能埋没了一个人才。”
他这么说……
傅行野抬眸看了他一眼:“您查过她。”
家世好的人,可不需要用帮衬。
傅震一顿,也不否认,四两拨千斤地继续:“这些年,你不愿意来往,爷爷总不能真的不管你,所以遇着机会,总忍不住想要知道你最近好不好,在做些什么。”
傅行野扯扯唇,没接话。
傅震就不再多说这个话题了,低着头去喝茶。
傅行野朝他看过去,看见他脸上纵横的沟壑和满头白发,心头终归是有些不舒服,便道:“您是我爷爷,我没有忘记过您的好。”
当年若不是傅震,他傅行野最终可能不会有活路。
当年,是傅震以一己之见,强行把消息递给了陈心岚,陈心岚才从国外归来,从傅家接走了傅行野。只是,从那以后,傅家就再没有傅三少这个人了。
能从傅行野嘴里听到这话不容易,傅震先是眼眶微热,随后笑了笑,然后又笑了笑。
最后他看着傅行野:“有你这句话,爷爷这辈子的遗憾就又少了一个。”
傅行野正准备趁势问傅震的病情,但陈台匆匆过来,脸上是又急又喜的表情:“老爷子,您的电话!”
傅震放下茶杯:“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陈台高兴得有些语无伦次,看了眼傅行野。
傅行野立刻站起身:“我去外面透口气。”
“哎,三少……”陈台追了两步,本来想说自己方才没有其他意思,但他知道傅行野早已被他自己当成这个家的外人,加之他得看护着傅震,就任由傅行野去了。
傅震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良久后声音有些发颤地又问了遍:“你们没看错,真是那孩子?真是她回来了?”
……
傅行野从茶室出来,也是一直低垂着头,却不想,迎面跟一个已经有些年迈的佣人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