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行野一路失魂落魄的到了集团,才发现自己办公室里坐着的,竟是陈心岚。
五年过去,陈心岚的头发几乎全白了,原本活泛充满光彩的眼睛也透出一股掩饰不住的疲惫。
见傅行野进来,陈心岚放下手中拿着的商报:“回来了。”
傅行野瞥了眼她放在桌上的商报:“您一个搞艺术的,看这些做什么?”
“我不看这些,不主动学这些,又怎么能知道你有没有在好好过日子,是不是又在随口糊弄我?”陈心岚看着傅行野脸上还没完全消肿的青紫痕迹,摇头轻叹,“行野啊,外婆老了,管不了你几年了。”
正在脱西服外套的傅行野动作一滞,喉头瞬间苦涩,然后他继续慢条斯理地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自己在办公椅上坐下的时候才笑笑:“您长命百岁,现在说这些话还太早了。”
陈心岚却笑不出来,心里想着自己这个外孙这几年以来的种种作为,实在担心自己要真是撒手人寰,他定会不管不顾彻底胡作非为。
她这个外孙啊,以前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所以看起来像个连命都不在乎的狂徒,这几年表面上依旧是那么回事,可实际上只有她知道,他是没有奔头了、活着没有目标了,所以对生命对一切都消极都懈怠,是对这世间都厌倦了。
陈心岚站起身,缓步走到宽大办公桌后的傅行野面前:“行野,以前你有事还愿意跟外婆说几句,现在在你心里,是不是连我这个外婆都不再重要了?”
傅行野靠在办公椅里,眉目低垂,道:“您别这么想。”
陈心岚看着他这个样子,心头微拧,觉得这次见到的傅行野,似乎比上一次还更加厌世了,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悲凉感和孤独感。
陈心岚知道自己怎么问他都永远是那几句宽她心的话,干脆就问了其他的:“我听秘书室的人说,你这几天都没有回来,集团各方的高层对你都有很大意见了……”
“这几天有点事。”傅行野知道陈心岚是怕自己在这个位置上乱来,担心自己来日也会摔得很惨,但他没有半点不耐烦,依旧用以往说了无数遍的话安慰陈心岚,“您放心,没人敢动我,我心里有数。”
顿了顿,他突然突兀地笑了声:“而且,楚颜现在可是我正经太太。”
提到楚颜,陈心岚控制不住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揉完了,她转过身去看落地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这鲸城一到冬天啊,总是格外地萧索清冷。好像无论你站在哪儿待在哪儿,这身体都捂不热似的。”
“尤其是今年的四合院,房子也更旧了,景也老了,这日就更加难打发了。”
她突然说起这些,听着倒是像老太太是因为太过孤独在自怨自艾似的,可傅行野非但没安慰她,还沉了脸。
陈心岚转头看他,果然对上他一双幽冷的眼眸。
陈心岚心头一痛,却没有咽下想说的话:“行野,不管当年的事情如何,那个孩子毕竟是你的。外婆不忍心你的骨肉……”
“我让人送您回去。”傅行野拿起手机,毫不犹豫地给彭江舟打电话,“进来,护送老太太回四合院。”
陈心岚早知道一旦说到这个话题,就会是这个局面,倒也没有多么大的反应。
在彭江舟进来的时候,陈心岚弯腰去拿了自己放在沙发上的手包,隔着遥遥的距离侧身看着傅行野:“不管她用了什么手段,他本人又有多么恶毒,可是行野,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因为你们大人之间的恩怨,就毁了孩子的一辈子。”
“老太太!你……”傅行野猛地站起身,眼睛已然红了。
陈心岚偏过头不看他,却依然断然打断他的话:“孩子的事我不要你操心,我今天来只是跟你说一声,我既然可以把你养大,也可以把这个孩子接到身边养着。你和楚颜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这个孩子我是要定了。”
傅行野站着,不发一言。
陈心岚继续:“楚颜前两天难产,顺转剖生了个男孩儿。行野,外婆不要求你别的,你这个当父亲的,也该去医院看看孩子。”
傅行野冷嗤了声。
陈心岚头疼不已,但她向来心善:“我知道你心里恨楚颜,外婆也不喜她,可还是那句话,外婆希望你去看看那个孩子。外婆这辈子也没求过你什么,只是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血缘关系父子之情更为重要的事了。我不希望你将来回想起自己现在的绝情而愧悔。”
言尽于此,陈心岚也不再说,拎着手提包出了傅行野的办公室。
彭江舟一路护送老太太进了电梯,电梯下行的时候,陈心岚笑着看了眼彭江舟:“这段时间你一个人在医院奔波劳累着照顾几个人,辛苦了。虽然年轻,也要注意身体。等你到了我这把年纪,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一些办手续买餐之类的小事,不费神的。”彭江舟想起傅行野有史以来第一次对老太太冷了脸,担心老太太心里不好受,就安慰了一句,“傅总最近遇到的麻烦事有些多,所以说话做事都冲动了些,您不要往心里去。”
“这我知道。”陈心岚偏头看着他,突然话锋一转,“所以行野专程要你照顾的人,究竟是谁?”
彭江舟心里一激灵,这才知道老太太刚才关心自己,就是在套自己的话。